行不得野
顿了顿,决明又道:“还有,钱立春死的那间房间是个密室。门是锁的,窗户虽然没有锁,但外面马路上有监控正好能拍得到窗户,证实没人从那儿出入。钱立春有心脏病,尸体旁边散落的药就是专门用来治心脏病的,尸检报告虽然还没出来,但死因极有可能就是——见鬼了,吓死的。”
传言出来了,没有源头;东西失窃了,没有犯人;人死了,没有凶手。
邢昼闻言,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鹿野做事愈发没有顾忌,不是个好兆头,但他更想知道鹿野为什么会这么做?
画是抄袭的这件事,只有他们看过视频的几个人、以及当事人楚怜才知道,鹿野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一直沉默着的相野开口了:“这事儿跟楚怜脱不了关系。”
邢昼:“但不论是谁,有这样的结果,都跟你没有关系。”
相野抬头看他,浅色的眸子里装着点疑惑,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脆弱。风吹着发梢,远方又是一轮日暮,将天空染成了绚烂的玫瑰色。
邢昼说:“你不需要自责。”
相野再度沉默。自责吗?或许有点。他刚才那番刺人的话,句句说“你”,其实问的是自己。钱秦靠抄袭成名的时候,相齐明明还活着,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任由事情这样发生了。
相野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他,把相齐困在了那栋烂尾楼里。
“放心,我没空胡思乱想。”相野定了定心神,转身离开,“还有一个地方是楚怜可能会去的。”
邢昼略作思忖:“相齐的家?”
在心理学上,犯人为了成就感,反而会回到更容易暴露自己的案发现场,旁观案件进展。而在报复钱家这么一件事上,楚怜不在现场验收成果,那他或许会出现在那副画最初诞生的地方。
从相野的观察来看,楚怜是个颇具仪式感的人。
两人随即赶往相齐的家。
他们是坐警车来的,此时却不便再坐警车出去,就选择了打车。
到了目的地,再次推门进去,屋里果然多了一个人的脚印。皮鞋的脚印,跟上次出现在沈家老宅里的一模一样。
落地窗前,椅子已经摆上了。一台DV被放在三脚架上,正对着椅子,但摆弄DV的人已经不在。
他们又来晚了一步。
但相野此刻没心情失落,接过邢昼拿来的DV迅速打开视频——楚怜的脸映入眼帘。
十年前和十年后,两段视频,同一个主角,唯一不同的就是岁月的变迁。
“抱歉。”楚怜的表情温和而平静,“我又推着你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了。”
相野拿着DV的手紧了紧。
楚怜继续说:“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办到的,很简单,我让鹿野的人帮我完成了一切。偷走钱秦的画,再放到艺术馆;找到钱立春,让他在痛苦中死去;而你,我知道你只要走进过这间屋子,就一定会得到那段原版的视频,然后将事情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
这个词用得可真是贴切。
楚怜站起来,转身拉开白纱帘,明明说着残酷的事情,语气却还是那般平和,“你或许又会问我,鹿野明明在追杀我,为什么会帮我做事。这也很简单,因为我掌握了他们的把柄。”
说着,他回过头来,笑了笑,“我知道鹿野现在的首领是谁。”
鹿野的首领?
相野心中一凛,看向邢昼,果然见他严肃起来。
可楚怜没有给出最终的答案,只给出了一个线索:“当年从鹿野平原出逃的,并不只有我和宋灵,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是宋灵的亲哥哥,你的舅舅,相野。”
相野瞳孔骤缩,藏不住的震惊漫出来,而楚怜的话还在耳畔继续作响:“我本以为他没能逃出来,死在了鹿野平原,谁知他根本还活着。十年前,他找上了宋灵。”
真相的拼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补上了一块。
十年前,为什么宋灵和楚怜会接连出事?是因为本该死去的人重新出现了。他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在恨着他们吗?以至于相齐要远赴京州把幸存的相野藏起来。
相野串起了故事,但还有些细节无法解释,因此眉头紧蹙。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但视频的进度条已走到最后。
“找到他吧,相野。”
最后一秒,楚怜再次回望了一眼DV的方向,但他看的并不是摄像头,更像是本该站在那摄像头后面的人,带着无限的缅怀和一丝相野也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那个地方站着的,是曾经的相齐,逝去的故人。
视频彻底结束,将夕阳和那个眼神都关在了金属盒子里,随着时间再次尘封。
相野握着DV沉默着,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缉凶处知道鹿野的首领是谁吗?你们见过吗?”
邢昼沉声:“他很神秘,鹿野里面也只有极个别人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们只能确定他是男的。”
相野追问:“楚怜还在缉凶处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提到过他?”
邢昼摇头,但又怕记忆出现错漏,便呼唤决明。决明思考良久,回道:“这个真没有,不过老乐快回来了,可以再问一问他,他是现在缉凶处里资历最老的一个人。我回去也会再仔细翻一翻楚怜的档案的,说不定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第19章 丧气中年代表队
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缉凶处的其他人都被鹿野首领是相野亲舅舅的消息给震到了,闻月用团扇挡着嘴巴掩饰惊愕,陈君阳比平时更沉默,其他人也都没有多话。
他们其实有很多的疑惑想抛出来,可看着相野的样子,又怕刺激到他。
等到相野回房,低低的惊呼声才在前厅响起。如果楚怜说的是实话,那鹿野的首领到底是个多心狠手辣的人,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都不放过。
平日里最唠叨的决明却一直没冒泡,邢昼也把相野送回来后就出去了。钱秦的事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必须好好善后。
邢昼再次回到民宿时,已经是半夜。
相野还没睡,他就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想事情。直到身后传来“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他才稍稍坐起身,回头,看到了站在隔壁阳台的邢昼。
阳台和阳台之间虽然互不相通,但只隔了一层护栏和空调外机。邢昼敲了敲护栏,权当是敲门,提起手里的外卖,问:“要吃吗?”
相野闻到熟悉的烧烤香味,沉默两秒,点头。
邢昼也没过去,直接将东西递给相野,还附赠一瓶冰可乐。他自己却不吃,倚在栏杆上开了罐啤酒,润润嗓子。
末了,他又叮嘱:“吃完之后不要丢垃圾桶里,会被闻月发现。”
相野:“这里禁止点外卖?”
邢昼:“乔治会觉得你是不是嫌弃他做的饭菜不好吃,大半夜也会爬起来给你烧烤。他做的烧烤很不错,但香味也很容易把人弄醒。闻月常年在减肥,她会抱怨。”
相野无言以对,听邢昼这描述的详细程度,类似的事情肯定已经发生过。说起来,住进民宿几天,他还没见过那位乔治。
想着想着,他的思路又开始跑偏,过一会儿转头问邢昼:“他们没为难你吗?”
他们是谁,指的当然是上面的人。
相野知道自己在美院的举动,不符合缉凶处一贯以来的低调作风。邢昼去善后,说不定会被为难。
“我是缉凶处的队长,这些本来就是我该承担的。”邢昼面不改色,顿了顿,又说:“但楚怜已经叛逃,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越界了。”
相野沉默。
他知道邢昼是什么意思,先不说楚怜当年叛逃的事情有没有内情,就说这一次,他亲口承认利用鹿野的人杀死了钱立春。即便钱立春犯了错误,楚怜动私刑,依旧是越界,更何况那是杀人。
或许这正是他离开缉凶处的原因?
即便有苦衷,也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所以隐到暗处?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杀了那个所谓的舅舅,报仇雪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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