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艺术馆前再次哗然,因为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播开来,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所有人心中惊骇,尤其是美院的学生们和教职工。
这里面不乏有钱立春的学生和钱秦的粉丝,而且还很多,有些甚至是听到画作出现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听到这一连串的问话都懵了。
“你!”钱秦满脸怒容,张口就欲驳斥。他养尊处优惯了,陡然被人这么质问,都不知道是被拆穿的惊慌多一点,还是生气、愤怒多一点。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相野无声说了两个字,那口型分明是——
相齐。
这一记洛阳铲,直接挖出了钱秦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他刚开始靠抄袭成名的时候,也会担心相齐会不会找上门来跟他打官司,但相齐失踪得那么彻底,他等了许多年也不见他喊冤,只当他死了。
死人怎么能再出现呢?
钱秦冷汗直冒,而相野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下一秒,就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将他炸得脑袋嗡嗡作响。
“《哀艳》是你偷来的,或者是抄袭的,对吗?据我所知你的父亲,京州美院油画系的教授钱立春也是知情者,他又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画到底是你偷的,还是钱立春偷的,或者是你们两人合谋?”
这后半段问话,充斥着主观臆断,仔细分辨就能察觉到并无实证。围观群众们会怀疑钱秦,却不会失去理智到怀疑钱立春。
可钱秦为什么不否认?他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否认?
此刻的钱秦正处于极大的震惊中,这个人不光说出了“相齐”的名字,甚至准确点出了他爸,所说的内容无限接近于真相,这叫他怎么能不震惊?
就算是相齐本人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他们把画拿走时,相齐早就失联了!
他还知道些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惧包裹着钱秦,让他失声质问出来:“你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金律师在心里大喊不妙。
对面的蒋主任也好不到哪里去。钱立春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教授,连他都牵扯进去,那事情的严重性得翻一番。亏他刚才还想着,要是画是抄袭的,钱秦就没有那个精力和立场再去就“偷画”一事胡搅蛮缠了,哪想到……
钱家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这不是拖着整个美院进火坑吗?!抄袭偷画、欺世盗名,还被娱记当众揭穿!
钱秦那个爱慕虚荣的伪艺术家,早年就有人劝过他不要跟娱乐圈来往太过密切,现在果然遭到反噬。
蒋主任恨不得踹对面的金律师一脚,但大庭广众的,好歹忍住了。金律师顶着冒着一身冷汗拨打钱秦的电话,他知道钱秦一定还在学校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多说话!
绝对不能!
他已经错过最佳的反应时机了,多说多错不如闭嘴,否则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扎向自己的刀。
庆幸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金律师迫不及待地叮嘱:“不管你做了什么,什么都不要说——”
“不要说——”
“要说——”
“说——”
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夸张地带起了回音。
全场愕然,金律师更愕然,而后如坠冰窟。他怎么忘了,问话的娱记肯定跟钱秦在一块儿,他只要按下免提,把麦克风放在手机旁——
一切话语都将不是秘密。
一切罪恶都将无所遁形。
第18章 拨乱反正
金律师的意外之举,让钱秦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
钱秦本就不是心志坚定的人,否则也不会做出抄袭、沉迷娱乐圈这样的事情来,他没有办法解释视频的问题,也没有办法回答相野的话,冷汗直流,嗓子沙哑。
可相野不会放过他,继续问:“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对吗?”
“没有!”钱秦立刻反驳,但虚得很。他连忙找补,可一时间哪儿想得到什么万全的说法,想要遵循金律师的话闭嘴,可慌乱之下,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辩解,越辩解,就越容易出错。
他甚至不敢看窗外,这车的车窗是深色的,能够有效隔绝外头窥探的视线,但不是完全看不见。许多人循着声音找过来,钱秦看到那一个个身影靠近,顿觉四面楚歌,魑魅魍魉抓着他要将他拖入地狱。
再加上相野的追问,反复在他耳畔提到钱立春的名字,让他灵光一现,“对,是我爸把画带回来的,是他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我也是被逼的!”
话音落下,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却见对面的人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那张过分精致的漂亮的脸蛋,让他瞬间想起了那副画上的青年。
那哪里是什么缪斯,分明是魔鬼!
魔鬼关掉了麦克风,告诉他:“很不幸的是,您的父亲钱立春,已经死了。”
钱秦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因为电话都打到了他的助理那儿。外头的人想要联系到他,必得经过他的助理,而他的助理正巧因为画的事情绊住了,错过了那个电话。
但相野并不关心这个,留下那句话他就下车,在邢昼的护送下迅速远离现场。
愤怒的人群哪里管他一个娱记,把车团团围住,要钱秦下车给个说法。钱秦哪敢下去,忙不迭锁好车门,连窗户缝都不留一条。
金律师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和职业道德,带着保镖过来想要救他,但人群太拥堵,有警察在场,他们还能强闯不成?
最后还是现场的保安和后续赶来的警察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所有围观者被强制疏散,钱秦的车才得以离开。
只是一想到接下去等待他的是什么,钱秦就一脸灰败,手控制不住地哆嗦。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痛苦低喃。
彼时相野已经来到了某栋楼的天台上,他站在天台边缘目送车子离开,片刻后回过头问:“所以钱立春收藏相齐画作的事情,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的,而是最近才听到的,是吗?”
辅导员愣怔了一下,随即点头,“是这样没错,我就是听了一耳朵。”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是上厕所的时候听见的,具体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辅导员也不笨,钱立春父子既然做了那种事,哪里会拿出来大声嚷嚷,恐怕是有人故意散播的消息。想到这里,她不由又露出怒容,她是真心实意地为相齐感到惋惜,也是真的觉得他有才华,可现在这么一个有才华的、本可以前途无量的青年,却被那一对父子窃取了成果,作为一个老师,她怎么能不生气?
就因为是老师,钱立春做的事才格外让人气愤。
辅导员又气又难过,想安慰相野,却又觉得词穷。她该说什么呢?说以后一定会好吗?可她也不过就是个辅导员而已,人微言轻,什么都保证不了。
她甚至不敢问相齐的近况,怕听到什么糟糕的消息。
相野没有为难她,很快,陈君陶就把她带走了。刚才陈君陶就一直待在她身边,等确认她没有任何问题后,自然会把她放走。
临走时,陈君陶又把陈君阳也叫走了。陈君阳不明所以,但出于长久以来的对妹妹的畏惧,他听话地走了。
天台上只剩下邢昼和相野两个人,外加一个always online的小精灵。
“没有发现楚怜的踪迹,是吗?”邢昼问。
“是的,刚才阳阳和小桃子已经搜过了,没有可疑人员。我让人排查了美院的监控,这几天艺术馆里大大小小的展览没断过,一直有物品进进出出,人员也很杂,所以无法判断那副画具体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除非我们把每个进入艺术馆的人员和每一件物品都仔细盘查一遍,但这个工程量就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决明道。
“钱秦那边呢?有没有查清楚画究竟是怎么丢的?”
“很像是鹿野的手笔。钱秦住着大别墅,安保什么的都不缺,可那画就是突然失踪了,根本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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