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上
那就是令方明想大师遵从佛祖一生希望佛门弟子斩妖除魔的所愿,再一次转动那面龙湖上的生死轮。
先改变因果轮回,杀了那已经被迷惑,跟着女妖害人的男子和孽种。
再抓住那个女妖迦楼罗,夺下她的宝物阴阳二气瓶。
等大一切功告成。他们背后那一位辅佐他们的‘佛菩萨’自然会亲自点化龙泉山上下,令这群怀有慧根的僧人都能早日逃出苦海。
这个要求,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那只金翅大鹏鸟迦楼罗作为一个妖,且是佛经中所闻的食龙之妖,确实和龙泉山颇有渊源。
毕竟,龙泉山上下都知道,从过去开始,他们的龙湖就一直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说是湖水旁生活着有龙的后代,而且是从圣僧北冥时代就留下的。
只要有龙的后代在,龙湖才能一直保护山下生灵。
虽然从没有人见过龙的所在。
但迦楼罗是食龙鸟,如果又真如二僧所言,是邪魔,还即将于八天后生下妖胎,确实应该被龙泉山用法宝下山收服。
可面对两本佛经至宝的诱惑,和被佛菩萨引渡的承诺,这一年已经八十出头的方明想大师却在禅房中拒绝了这个要求。
“法僧,您真的确定?”
“这可是佛菩萨让我们亲自带给您的机会。”
“两位菩萨请回去吧,我的弟子们尚且年幼,我也已经是个老人,我们龙泉山上下没有人能降服那金翅大鹏鸟。”
“况且在我眼中,迦楼罗并非是妖魔。”
方明想大师回答。
“哦?她一个女妖,怎么还会不是妖魔?难倒老僧是不相信佛菩萨的话吗?”
“真正的妖魔,从不是由皮相和身份所定,一个愿以自己妖身为人母的女子,该是个勇气可嘉的女妖,在妖字前,她先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就算龙泉山来日会和她碰上,也绝不会在她即将生产的时候,去加害一个女子,这并非我佛所愿。”
这一句回答,在当时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对于一个佛门弟子来说,成佛几乎是他们一生的宏愿,怎么会有人拒绝这送上门的普渡了。
可方明想大师却没有解释,更没和弟子们多说什么,而是任由那八部二僧带着明显的怒气后的一声冷笑,和紧接着一句。
“想不到老法僧一个和尚,竟然为一个妖魔说话。”
“看来,在老法僧眼中,万生万物的生命果然同等贵重,既然如此,确实对妖魔也该‘一视同仁’。”
“那一切就如老法僧所愿,阿弥陀佛,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就先告辞了。”
这身有佛光的二僧就此离去,还留下了一句非常似是而非的话。
但在方定海的记忆中,自从这一天过去之后,自己的师傅就表现地有些不安。
或者说一生都乐观行善的老僧第一次地在短短三日内,做了一个十分仓促的决定。
他要弟子们从这一天起统统关闭庙门,将自己早就设下的法阵启动。
他会在法坛中央以毕生法力支撑起全庙的这一整个法阵,但无论接下来八天发生任何事,大家都不要迈出法阵去一步。
外面的人不准进来。
里头的人也不准出去。
一旦出去了,就不准再开门。
这十分复杂的一句话,大家伙虽然暂时没明白师傅的用意,可因为方明想大师的脸色和语气都难得很认真,大家也都遵从了。
倒数第七日
随着庙众和法坛中央的老僧人一起发力,龙泉山寺庙法阵在山间划过一道金光,变为一个巨大的罩子使整座寺庙都第一次凭空消失了。
倒数第六日到第四日
人间庙中一切安定,唯有在此期间下了一场大暴雨。
因为不能下山,这个季节又很冷。
突然性的封山和封庙,让大家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很拮据,很紧张。
这其中,方定海还有他的那些师兄们因为年纪比较大,又有多年修为在身,到底还能撑一撑,度过这种突然之间与世隔绝的日子。
可那帮正在长身体的小师弟们就比较惨了。
小孩子们根基浅,按照凡间的说法就是免疫力差,很容易生病。
一旦饭也三四天吃不饱,稍微一头疼脑热,就会委屈地躲起来哭。
方海问这个做三师兄的,不得已只能夜夜去禅房里陪着小师弟们。后来,张天纵,方定海他们三个就轮换着照顾这些小毛孩子,这才让情况稍微好转一些。
倒数第三日
在人间这一边的顾西行在医院住院部醒来,不经意看到了手边摆着一包奇怪又丑陋的小衣服和玩具。
这位躺在床上,像所有人间妈妈一样美丽的准妈妈一瞬间有点疑惑。
只心想这大概是丈夫买的。
但当她用床头的枕头垫住腰肢,又拿起来小衣服看了一眼之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难看又傻气,栩栩,你爸爸真是好好玩,怎么老买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真是胡来,哈哈哈……”
她没有注意到,在病房的一角,有一个花瓶,插着一朵正在发光的白色优钵罗花。
倒数第二日
龙泉山寺庙
深夜。经历了数日的坚守,和外界暂时与世隔绝的庙众们正在禅房中。
小师弟们这两天已经陆续病好了。这时,这么多天也已经累的毫无分身乏术的方定海却冷不丁听到了一声剧烈而痛苦的咳嗽声。
他一下睁开眼。并快速意识到这是从海问师兄的禅房里传出来的。
接着,想确认是不是自己三师兄的方定海一下坐起来,又想看一下怎么回事走到门外。
可这时,他却听到了方海问突然咳得跌倒在地上的声音。
可随着他飞快跑出去,却见方海问已经嘴唇惨白地倒在地上。
也是这时,和他一样,从另一边披着件衣服跑出来的张天纵也听到动静来了。
“定海?这是怎么回事?喂,方海问!方海问!该死,你额头怎么这么烫,这么多天不吃不睡的了。你自己也病了怎么不早说!”
“……”
这话,已经额头烫到趴着不动的海问一个字都回不了。
他真的活生生被累坏了。
为了让小师弟们早点好起来,不再害怕,也为了让师傅方明想不在维持法阵时被外界的事情打扰到,他已经快五天没有睡觉了。
“天纵……定海,我没事……”
当下,这个俊秀温和的年轻僧人说话的力气都快了,眉间只有咬着牙才能咽下去的隐忍的疼痛。
他们是修行者。
可大家在修行前,到底都是一个个肉/体凡胎,对于常人来说会伤及性命的疾病,其实对于僧人们也会有致命影响。
尤其方海问和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至亲般的存在。
这也让张天纵和方定海都看得心急。
可都到这地步了,师兄弟三人面对这大半夜的也不敢大吵大闹。因为他们三个都很在乎龙泉山,发自内心地也不想把有些事弄得拖累大家。
而此刻摆在他们眼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下山去带着方海问找医院看病,要么就是去龙湖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什么药材炼些阿伽陀药出来。
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这都意味着他们要冒着违背师傅方明想叮嘱的风险去跨出眼前这一道已经被藏起来的庙门。
而这一晚,当这三个年轻的师兄弟之间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抉择时。
心系着彼此,也不忍看到其中一个人病成这样甚至危及性命的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我是大师兄,年纪最大,所以我去后山,定海你先留下,帮我照顾方海问,一路我会用雷火咒给你信的。”
张天纵说道。
“万一,出了什么事,记得绝对不用给我开门,我只信你和方海问,我也把我这条命交给你和方海问,记得听师傅的话,和方海问一起留在这里好好保护大家。”
“还有,记住,我是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