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上
在中央, 这一次再无法亲自主持这次法事的方定海肩膀塌着,双目未垂, 气息全无。
“……”
他清冷的鼻梁上疼痛都是汗, 白布条下黑色带着点弧度的长睫毛和惨白惨白的脸形成颜色对比, 那边缘有些血迹流出的嘴唇更是白的没有一丝活人血色。
蒙在一块白布后的双眸被魔箭射瞎后的失明, 令他看不见, 也再无法感知到周围到底在发生什么,唯有体内凭一丝多年来习惯了的活气还在维持着生死轮的运转。
这一缕活气,就是年轻僧人如今为数不多的命数。
他虽年轻, 但这一生的根骨天赋早在准佛之上, 如今这命悬一线之时,却也用自己的这一根佛骨支撑着和他一魂通体的师门。
那一双好看清瘦的手指骨白的可怕, 身体里一道道流传的佛毒啃咬着他肉身中的五脏六腑,那一张病弱凋零的脸越发出尘,脆弱到就像是一朵佛辇莲花般在凋亡死去的边缘, 而当他穿着白衣,拖长衣摆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又被阵法前众弟子包围只身盘腿低头坐在最上方,被金身大佛保佑着。
那眉心中央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品白色。
在一身圣洁无垢,白色婆娑法衣下,他纤瘦单薄,像是一只凋败的白色莲花的腰背渐渐被冷汗和血痕所包裹,烈火焚身的疼痛折磨着这个年轻而隐忍的僧人,令他中央那一朵血色莲花融为一体,也令所有师弟们心如刀绞,不敢有一丝对今夜的一切怠慢。
这模样使人分外心痛怜惜,如此单薄纯净的一条佛门圣僧的命,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某位姓顾的明王殿下亲眼目睹,怕是才要为他心上的昙花而心痛一千一万次。
【“弥!”】
三长老中分别坐于左,右,中心的方海恨,方海孽和方海恨开口,一手挥起帝释使佛铃急速晃动,法阵迸发出光芒。
【“玛!”】
其余在这危急关头出手协助的众僧人随后一起跟上,那爆裂开的光随之将佛灯吹得都颤抖了起来。
【“轰!”】
龙泉山三千庙众一起向天发力。这三字心经念完,大伙头顶一道金色天雷劈下来,龙泉山三长老和所有师兄弟一起挥起双臂,使雷光中众人法力聚集到一处。
伴随着,那找回来的生死轮从天空中中一团漩涡出现。龙泉山最神秘,最强大的一个护山法阵就被启动了。
半空,只见一股力量像是突然注入湖心的一滴水,一道以莲花为圆心。向上张开的金色法阵开始以波纹状在整个龙泉山数千公里的山路上蔓延。
当这个阵法像浪花一般,向着外部释放出更强大力量。
一道凡人看不穿的金光中,以寺庙中天王殿为中心,一座座禅房,宝殿上空只见都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景区完全保护起来。
这个大罩子,至少可以保护今夜人间不至于被龙泉山的安危所影响,但他们正昏迷不醒中的法僧师兄这一点点快速流逝在佛毒摧残折磨之下的性命,才是令所有人心痛紧张的所在。
而眼看庙门口通向佛脉所在的双方拉锯还在持续。
就像是一场每个人宿命中必须要有的真相揭穿一般,在庙门口由海问师兄提前下好的真言禁制外,已经有一道众人等待许久,却也消失多日的黑影缓缓地出现了。
当那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一点不慌不忙的‘黑影’从脚下穿过寺院长走道的迷雾中显现。
第一眼所能看到的就是这个‘神秘人’的明黄色僧衣下摆,如一个老人般的蹒跚步伐和一双年轻无比的手。
那手洁白而细长,是真正意义上属于青年的人的手。
在这双手的手上还各自抱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小沙弥,仔细看这两个小孩的打扮和带血淤青的额头,就可以猜测,这对落入这恐怖而诡秘的叛徒‘黑影’手中的正是一远一清。
在夜色中,被魔鬼抱着的一远一清一动不动。
平时,这两个小胖子根本没一天能消停的时候。但今天,被抓着断了声息的二人却都没开口说话,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师兄……师伯……救命……我们再也不整天,调皮捣蛋了……”
两个鼻子里都是一滴滴的污血在淌下的小孩子嗓子里发出脆弱的哽咽。他们根本还没长大,也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调皮了,只像两个害怕极了的小动物的就被那双即将狠心掐断他们性命之火的魔手主人亲自带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亲耳听到远处一清一远快接近死亡的微弱啜泣,和这恶鬼催魂般的可怕脚步声。
人正处在身后那一个保护寺庙的祭坛最上方,以身挡在阵法前的三长老都没有睁开眼眶边缘泛红的眼眸,额头和后脖颈却都不约而同留下了冷汗。
“……真的是你。十六罗汉……竟然,真的是你这个叛徒。方,海,心。”
这一句喊出对方名字的话,三长老说完睁开通红眼睛那面容老态的老僧时,恨透了的声音里已经满是颤抖,在遭遇灭顶之灾和来自于亲师兄弟的背叛之时,心底涌上的痛已经令他们分不清今夜到底是什么在杀死所有人心中的信念了。
“哈哈……是我又如何,难倒你以为都到了这种时候,我们四个人之间还有同门之情么。”
“我和你们从来不是一体的,既不是同路人,更不提对你们所信仰的佛祖有任何敬畏之心,我的主人是魔境的魔王波旬,而我的名字从始至终都是八部之一,乾达婆。”
月光下,发出一阵阴凉的老者低笑声,也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来路。
那白眉毛,明黄色的僧衣如红蝶一样在背后长出一双妖魔翅膀的白胡须年迈妖僧露出慈眉善目之外真正的真实,也侧过自己年迈雪白的眉毛望着他们身后露出一个恐怖阴森而令人胆寒的笑。
“我永远高高在上,目无尘土的……法僧师兄啊,你这条里外都被佛毒吃光了的性命果然快撑不住了,所以,你可能也听不见师弟此刻对你说的这些话了。”
这话说着,这年迈妖僧已经是丢下手中被他利用够了的一清一远两个小弟子,朝着寺庙的前方迈了一小步。
他身上的那一阵间于魔气和佛压之间的怪异光芒促使寺庙周围的屋顶房梁都发出一种古怪震颤,却也架不住两方对峙下,这个八部之魔摸透人心般的妖言惑众。
“我知道,那三个人已经去破我的三法去了。”
“我的两位师兄多年恒心不改,一定要抓出我这个叛徒。”
“但从魔界赶来成千上万的魔兵已经拦在了路上,光凭他们三个人是一定赶不回来的,你们还是尽早放弃吧。我知道你们在这件事发生前都很相信我,以至于当年龙湖之水,第一个将狮子和白象和阿修罗带上山的就是我,方海心。这么多年来,你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可到底是什么让方海心的一生变得如此疯狂,可悲啊……只因为这座庙本不该存在……”
“而方定海作为法僧,也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
“佛法要他这一生无情无心,可他明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职责,偏偏作茧自缚要去救那个魔,他和那个魔之间不清不楚的龌龊私情就算对旁人藏得再好,可总会露出马脚。”
“你们三个估计还不知道吧,各位心中高洁无暇的法僧师兄和那个魔早就是彼此床/奴/肉/莲般共生的存在,在这佛门之中,方定海却和一个魔背地里大行苟/且之事,说不定背着佛祖,你们的法僧师兄早就被那手段邪肆狂妄的魔头明王亵/渎了一百一——”
“放你娘的狗屁!不许你侮辱法僧师兄!!”
明明是这最危机的关头,方海恨一个往常最没脾气的,一听这话都怒极攻心。年轻僧人当下从蒲团上跳起来,朝下运起一掌就要活宰了这满口污言秽语,对佛门不敬的混账魔头。
可他这凌空拂开衣袖的一掌还没落到下方实处,就被这歹毒无比的年迈妖僧以一清一个小孩子的躯体作为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