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上
可那一双深黄色细长眼眸不见有一丝怜悯,只被纠缠的越来越狂躁的魔见此大喝一声厌恶轻蔑地甩开这废物,又将后背和身体相连已经快接近八部完全体的身躯一下刺穿海鹏的肚子冷笑道,
“你这个废人又懂什么!因为方定海手中的那柄……帝释根本就是我的!!”
“我就是司徒感应和比丘尼的亲生儿子!!”
“可所有人,你们所有人,包括师傅他当年却一直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一天天过的那么开心,可曾想过有一个人需要一直背负着自己这肮脏不堪的血脉活在这高洁的佛门中的恨!!”
“我的恨!我一步步沦为一个魔,却始终离不开龙泉山只能做一个失败透顶的和尚……我心中的那些恨又有谁知道!”
这魔物的一声咆哮恰如古钟震荡整个寺庙上方,化身为山体之黑暗面的乾达婆脸上愤怒,不甘,怨恨从丑陋扭曲的面颊上一一划过,却更多地是在望向自己为僧人时一生的记忆。
原来,司徒感应在年轻时为了促成佛门保佑世人的大义和帝释花所生下的那一个孩子就是他。三月三,本是这对龙县男女结婚的日子。那一代的始终师傅却用一掌雷火打断了年轻的试图感应的双腿,将他关在庙中逼着庙中的其他僧人们为这个青年剃了度。
司徒感应疯了般想逃离这个可怕到想要逼他出家的寺庙。这个逼着他断绝五蕴一定要做和尚的疯老僧的手中,却得到了他师傅的十八下叩拜。
面前这位从来心狠决绝的当世高僧用头颅叩到鲜血撞开了台阶,并放下一个上师的全部修为告诉司徒感应。
如果龙泉山没有下一代法僧出现。
那么,延续了千年的生死轮和守山之职将没有继承人,古佛留下的延续龙群山佛脉定将不保,对方不是一个完美的僧人,却是一个固执到可悲的殉道者,他用自己一生的自负,狂妄和自私逼迫司徒感应做出了世上最残忍的抉择。
新娘等了七天,丈夫都没有归来,她心中隐隐约约明白,那个人不会背叛自己,可在蓬头垢面之时终是等到了一个双目空洞,一身僧衣的僧人。
变得不再美丽,只有一头白发的新娘想走过去,看清楚他是谁。却才靠近一步,就眼看那僧人却在蓑衣竹帽下退后了一大步。
【“为什么不过来呢,我的情郎。”】
【“难倒只因为我现在是人间的新娘,而你是一个僧帽遮蔽面孔,僧衣芒鞋行过人间不曾为一个女子停下脚步的僧人么。”】
那名为帝释花的女子问。
【“不,菩萨,我无法向你走过去了,只因为我作为男子,对一个女子做了世上最不该的错事。”】
两行眼泪顺着鼻梁滑落的僧人闭上眼睛双眼通红地回答。
【“不,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都没有错,在这因为上天无情所造就的错面前,你永远不要先去责怪你自己,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泪水,我的情郎,现在就请你告诉我你成为僧人的决心是什么,然后我会把这身嫁衣的一角剪下来给你,为你制成一件新的僧衣。”】
【“只要你真正说服了我。”】
【“你眼前的这个平凡的人间女子不会不懂你们僧人心中必须怀着那样的大爱,现在,与我说说你的决心吧,然后,当我们这一次分别时,你去寻找你的大爱,我也去寻找我的。”】
【“僧人师傅,你就成全我这个平凡的人间女子吧。”】
【“施主。”】
【“贫僧要做众生法的僧了,也许从此以后都无法再下山了,请将施主的帝释留给贫僧,让贫僧这一生能带着施主心中一起抚慰苍生的信念独自走下去可以吗。”】
【“那就请僧人师傅带走帝释吧。”】
【“帝释花会保佑法僧一世无情,早日成佛,永永远远地去为他的众生好,而这就是你我之永别了吧。】
龙泉山那位大师圆寂后,这一位年轻的僧人司徒感应站在了龙泉山山顶,受佛祖的选择成为了为新的法僧。
他一生渡人,善心无比。可那个甚至都没有揭开过盖头的妻子帝释花从此失踪在了龙县。有人说她死了,好像死在了湖水边缘。她因为无法摆脱一生情爱之苦入魔迷途并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乾达婆,成了山火的化身,也有人说她嫁人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却丢了。
——“……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实叉难佗和你们了吧,因为我的母亲……就这么死在了龙湖旁,甚至都没人知道。”
脸上长满了一片片黑鳞,开始趋向于魔物状态的方海心甩开满手鲜血淋漓和海孽被自己活撕开的半边残躯发疯指着这寺庙周围无尽的黑色山火大笑道,“因为那个时候,司徒感应这个一生渡人的龙泉山法僧,正在和实叉难佗为了争夺那成佛的机会而大战三天……她就这么死在了人间……”
“帝释是我的!当年一手创造器冢的比丘尼帝释花,是我母亲的名字……帝释是我母亲造的……还有那该死的司徒感应……该死的龙泉山……”
“为什么,明明是我母亲的东西,我却要看着……它落入一个事事压在我头上的人手中!!”
“没有人,比我更配拥有它!而你们的这一位法僧师兄方定海,只是一个废物,一个在我手中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打的爬不起来的废物!”
“凭什么他这样的人都能成佛……我却不可以!我乾达婆一样可以!而现在实叉难佗已经死了,只要他这个法僧再死了……这场法会大典的胜利就将属于我乾达婆了!”
“佛毒世上无人能解,波旬魔王在上,这次一定会助我……将这座龙泉山彻底毁了!哈哈哈……哈哈!!”
被乾达婆这化为巨型魔物而踩在脚下又一把抓握着丢起再一次反抗跌倒的海鹏全身碎裂的骨头痛不欲生,心下作为小人物的求生欲,使这个胸中从没有救世济人之心的胖僧人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痛,可这痛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败了,而是他真的很怕,自己到此刻还是没办法救下自己的师兄。
他身后那个地方,脸色煞白,昏迷不醒躺在阵法中央的方定海因为佛毒而陷入了被众人保护的濒死状态,他搁在阵法中央的手指握得很紧很紧,却无力抬起来,以他如今的状态无法再启动生死轮。
如果不能撑到天亮,等到此刻山中三圣一起降服这乾达婆妖僧和龙泉山相连的地冲灵,所有庙中的僧人才是真的已经要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他的法僧师兄……
还那么年轻……
他一生还有着光明无边的成佛之路,只要他成了佛,一定会为人间带来更多光明,将更多无辜救于水火,他的法僧师兄一定是世上最好最慈悲的佛……怎么可以败在这一个难关了。
“别他娘的再这儿……一个劲自我说服,自我感动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魔头。”
心想到这儿,像个被打瘪了的胖布袋似的方海鹏被这黑鳞魔物的暴虐攻击下发出一连串不怕死的辱骂笑声道,
“……你说了那么多,说了,自己的母亲当初死的多么可怜,说了当初对师祖和师傅的怨恨,说了对法僧师兄海问师兄大师兄的嫉妒,说了对你自己身世和命运的不甘心……可说到底,这和你现在干的事……有直接关系么?”
“我方海鹏,还有死在你手里的那两个叫方海孽和方海恨的,可是庙里师兄弟间众所周知的废物了吧?法会法会也赢不了……整天吵吵闹闹厚脸皮到处闯祸……但我们俩……还是瞧不起你。”
“而且……我就是得实话实说告诉你……你现在干的那些事,和你说的人和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最终主导了你心中的恶。”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因为你……心眼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