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留步》完结
师无名唇边不由泛起一丝浅笑,心中自是满意。
?
☆、怀疑
? 一抹残阳摇曳而下,夜晚如约驾临。
皇城中,将军府,一抹孤灯与月光相对,为室内平添几分寂寥萧索。
萧宏生端坐在案前,神态平静,然而多年杀伐使他戾气难消,一举一动皆带有逼人锋芒。
正在为他作报告的副官不由打了个寒颤,定了定神,道,“……这段时间,大约就发生了这些事。”
随后放下了用于记录的半张羊皮。
窗外猛然吹来一阵寒风,窗户被刮的嘎吱作响,萧宏生猛一睁眼,副官急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严,少了摇曳的冷风,被橙红的灯光一照,室内顿时显得温暖不少。
副官松了口气,走过去将散乱在桌子上的报告一一收好,恭敬的道,“将军,可是有什么疑问?”
即便是在家中,萧宏生仍旧一丝不苟的穿着铠甲,他的铠甲与别人的都不同。更厚重,动作之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方便,更繁琐,举手投足铠甲在身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副官心中佩服,眼睛不敢看他,垂着手等候指示。
“你说。”萧宏生手指摩擦着悬在腰间的刀鞘,他最常使用战戟,但刀枪棍棒都是他所擅长。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意味着已经动了杀念,“任江流此人,到底怀着什么目的。”
副官只是个掌管情报的副官,而且才被提拔上来没多久,听到问话有些战战兢兢,慌乱不知该说什么,发觉萧宏生正在看着自己,舌根都在发硬,磕磕绊绊的道,“不外乎功名利禄。”
萧宏生苍声道,“为人诡谲,做事嚣狂。被遣往思过却先去楚燕,再回京城,后去巳北。与丞相老鬼日渐交好,于灵光寺中惹出事端,回归的途中与顾花君有所交集,托人带着信物去杨家堡……此人结交广阔,八面玲珑,恣意妄为,不受约束,太不安分。”
副官好像听懂了什么,沉着道,“将军是想?”
萧宏生瞥他,忽然起身离去,“该去见他一面了。”
灯火正盛的时候,尚书府迎来访客。
任江流听到小张说出客人名字的时候,失态的险些从床上掉下去,惊讶道,“你说谁?”
小张还在为那位将军身上的气势战栗,磕磕巴巴的说,“是、是是……”
没等他说完,眼前的门啪的打开,任江流皱眉将外衫披上,喃喃自语,“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
只怕,不是好事。
他走到会客厅,看着萧宏生腰间寒光凛凛的斩马刀,缓缓吐出一口气,慢声道,“难得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无需客套。”萧将军目光如炬,在他脸上凝定两秒,忽然皱眉,移开视线道,“你……”
任江流偏过头认真看着他,问了一声,“什么?”
这人神态恹恹的,大约是奔波太久,没有妥善休息,从前年轻气盛的神采飞扬皆消失无踪,眼中尚含有几丝困顿,轻轻的将眼睛闭上,每次再睁开的时候都像是很困难。
想到他是因何如此劳神,萧宏生便更觉眼前之人虚伪可恶,眼中之色尤为凌厉,冷声道,“尚书大人辛苦了。”
“没什么。”任江流斟酌着道,笑出一口爽朗的白牙,“为了大夏,为了百姓,我身为朝廷命官,这都是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萧宏生将情报往桌子上一拍,道,“这就是你应该做的吗?!”
任江流见他是这种反应,怔了怔,慢半拍的捡起桌上的信纸,信纸上盈盈字迹如流水泼洒,从自己上任开始每一个动作都写在上面,最近三个月写的尤为详细。
九月,十月,十一月……
任江流想到灵光寺外边火红的枫叶,现在大概已经落光了吧。
眼睛逐字看过自己走过的路程,他心中发酸,视线黏着在‘任离开灵光寺,住持身亡,任再入灵光寺,一夜未出,次日启程’一段话上难以移开。
深吸一口气,将情报信纸反扣到桌子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凉透的茶,一口饮尽。
任江流语气不稳的道,“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来找我问罪吗?”
“大胆。”萧宏生拍案而起,一双因年老而产生浑浊的眼睛盯着他,道,“小儿若有心图谋不轨,老夫定斩不饶!”
铁器摩擦地板的声音刺耳响起,任江流看着萧宏生划在地上的刀尖,他刚刚被那些信刺激了一下,心绪不稳。怒极,反而笑了出来,眼睛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轻声道,“将军多虑了,你有心管我,不如多关心一下家人。”
他的话意味深长,萧宏生却没有听懂。但是‘家人’二字是他心头凝结不去的疤,幼子惨死,夫人早亡,女儿疏离的种种情况浮现在眼前。任江流的话无疑是在他最隐秘的痛楚上戳了一下,萧宏生带着雷霆万钧的忿恨,怒吼如苍龙呼啸。任江流被他震的经脉紊乱,胸口血气翻腾,半晌才能站稳,方一回神就发现对方的刀已经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缓缓眨眼,声音暗哑的低笑出声,闭眼道,“你杀了我吧。”那个声音却像悲伤的要哭出来,“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萧宏生理智回归,这个人他绝对不会留,但是他更不许自己是因私情失控而动手。
他略一抬刀刃,锋利的刀芒无意间划伤任江流的脖子,一滴血珠在亮白的刀刃上行走,萧宏生逼视着他,眼中神色如同审问一般,“你刚刚的话,是何意?”
任江流面容惨淡,道,“将军心中定然已有猜测。”
萧宏将近十几年都无波动的内心短时间内被这小子挑起了好几次,他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测,毕竟那太过荒谬!在他开口之前,这个逐渐减少尘世味道的孩子闭上眼睛将生命完全交托在他手上,又重复一遍,“将军,不是早有猜测?最近发生的事这么多,我不相信将军从来没怀疑过那个人。”
萧宏生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眼中浮现几道血丝,毫无预兆的骤然收刀。
任江流睁开眼睛。
萧宏生垂眸看他,如同高高在上的俯视,“误导我的代价,你可知道。”
任江流语气平稳,“我本来都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要这条命,可以现在就拿走。”
他的语气太过真诚,萧宏生不得不再次正视自己曾经否决的猜测,他那颗已经苍老的快要不能跳动的心脏猛然产生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