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请送命
其实从巴别那一站开始,木慈已经多少有所预感,左弦在现实生活里意外是个富有耐心的人,他风度极佳,谈吐不俗,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保持着从容。
“怎么了?”左弦问道,“怎么突然走神?”
木慈微微摇摇头,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我莫名其妙到荒郊野外,晚上还被鬼掐个半死,第二天睡眠不好,心情烦躁,你还在边上一直故意挑衅我,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现在看来,你倒也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他的口吻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随口讲述。
“是呢。”左弦也想起当时的情况来,目光闪烁,“不过你也要体谅我嘛,毕竟清道夫的一站,我可能要下三站,长时间处于高压环境里,认识的新人来来往往,跟几十个慌乱无措的新人搭档,要不厌其烦地说无数遍烂熟于心的规则,尽可能搜寻有用的帮手,别让其他人拖你下水,你总不能要求我始终保持着好声好气。”
木慈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你之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你当时的口吻要比现在谦虚多了。”
“不是你告诉我,我已经不需要再做那些讨好你的事了嘛。”左弦轻笑着,口吻暧昧,“我现在正在暴露我的真面目。”
木慈知道左弦远没有看上去这么轻松,在几十个小时里,遇到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认识就死去了,就像盲盒里,他们才知道麦蕾是杀人狂,她就死在自己的疯狂之下,连熟悉、感伤的情绪都没来得及酝酿。
人命如同草芥一样,左弦几乎来不及喘息,他一次又一次的下站,大脑都为之麻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遍地的尸体,恐慌的新人,无数次重复总结的规则。
对他而言,社交礼仪渐渐被排挤出生命,经营关系都成了一种负担,为了活下去,只剩下绝对的效率。
比起社交去套出信息,左弦更信任恐吓跟压力这两种手段。
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想想,我应该多宽容你的。”木慈笨拙地试图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有趣的话题来讲,“我之前工作的地方,有个大学生喜欢打游戏,每次匹配到野队输了就气得原地抓狂,他跟你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左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已经非常宽容我了。”
他们并没有太忌讳那段往事,倒不如说,正因为彼此,才能坦然提起那段往事,那些残忍绝望的过往终于真实地降落在生命里。
在更了解彼此之前,这些回忆大多时候主宰着他们的话题。
木慈不是很适应这个更温柔平静的左弦,他像是某种幻想里走出来的,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毒舌又病态的小疯子。
也许五年真的是太漫长了,木慈想,他总不能要求左弦过去五年却毫无变化,只是多少有些陌生。
他有点太完美了,让木慈望而生畏。
吃完饭后,他们没打算在外面久留,打算一边散步一边回家,晚上的风更大了,左弦抓着木慈的手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件夹克并不是非常保暖,可左弦将他的手握得很紧,生怕他会溜走一样,于是又很快暖和起来。
广场里似乎正在过音乐节,挂在树梢上的灯条闪烁着霓虹,许多欢快的年轻人在圈定的范围里舞蹈,附近还有趁机推销卖花的情侣,他们穿过人群跟喧嚣,静静地走着。
“你今天的兴致好像不是很高。”左弦略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木慈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他犹豫了一下,“已经过去五年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帮上你。”
“你活着。”左弦注视着他,“你回来了,这对我来讲就足够了。”
“这样啊。”木慈微微笑起来,他在口袋里轻轻捏了一下左弦的手,“你在这里,对我来讲,也就足够了。”
他们还有很漫长时光,去认识彼此。
在回家的十字路口,两人停下来等待红绿灯。
一辆公交车停在路边,许多乘客陆陆续续往车上走去,就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他们看见火车的幻影呼啸而来,与公交车错位,巨兽般盘踞在马路上。
左弦下意识握紧了木慈的手,任由路边的红灯将两人的脸照得更为骇人。
他们已然停留在对方的生命当中。
可这辆火车,却永不停歇。
绿灯再次亮起,火车在人潮之中呼啸而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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