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金屋藏虫
黑发雄子放下餐叉。他看向菲利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很快低头。
菲利特一向严肃的表情柔软了几分。他伸手按上雄虫肩膀:“陛下,您已经亲政了。过去几年也做得很好。内阁需要听到您的声音。”
十分钟后,当叔侄二虫在餐厅门□□谈时,一只毛茸茸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扑进黑发雄子的怀里。
“这只东西怎么还在这里?”菲利特脸色阴沉,冷声质问。追在后面拿着猫玩具的侍从偷偷缩回拐角。
这不是菲利特第一次看见这只黑猫。前两次他明确表达了不喜,但伊斯米尔直接无视了他的意见。
这次同样。黑发雄子用手挠着黑猫的腮帮子,垂眸不语。两个月来,这只黑猫身形又大了一些,毛发黑亮,可以看出休的同僚将它照顾得很好。
“陛下,一只血统不纯、毫无教养的野猫不适合做为君主的宠物。臣建议——”
“皇叔,我还有一些紧急文件需要处理,请恕我失陪。”
说罢,伊斯米尔将猫递给旁边的侍从:“看好它,别再让它乱跑。”
凝结的气氛中,黑发雄子率先离开。菲利特盯着他的背影,面色不虞。
…………
这一天下午,伊斯米尔在书房里接见了宰相查德。
他们已有半个多月没有见面。相比上一次提起和谈时,黑发雄子无法掩盖的烦躁与怒火,这一次,年轻的帝王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
他几乎全盘接受了内阁提出的方案,对于分歧最大的部分,很有偏向性的选择了菲利特亲王一派官员的方案。
做出这个决定时,查德从那张完美的脸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并不陌生——菲利特主宰帝国政事的那些年,这只雄虫便是戴着如此面具——这两虫曾经很亲密,彼此支持、互为依仗。但随着黑发雄虫一天天长大,他们关系复杂起来。他们开始疏远,暗暗较量、彼此提防、互相忌惮。
最近的这次交锋,是虫帝输了。
出乎所有虫的预料。
这场较量才刚冒了一点点火花,便偃旗息鼓。虫帝妥协得太快了。快到查德内心总留有一些疑虑。他亲眼看着这只雄虫从稚嫩变得成熟。他知晓伊斯米尔的能力。他绝不会止步于此。
查德只能将其归结为年轻帝王的绝对理性和谨小慎微。
外部战争的持续、洛奥斯特大公的死亡和克雷夫将军的叛国指控。内忧外患同时而起。这个时候,暂时搁置叔侄间的裂痕,转而稳定外部关系,是比较保守、风险更低的做法。
查德叹了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抬头时,他对上了伊斯米尔那双平静深邃的紫瞳。
透过那片氤氲平静的水雾,查德窥得了某个熟悉的东西。它很尖锐,十分坚韧,且孤注一掷。
“!”
陛下还没有放弃!
查德一惊,连忙撤回视线。
离开前,查德将一个记忆储存软体放到了帝王桌前:“这是扎立克和林顿拜托我转交的。”
进来半个小时,查德第一次看到伊斯米尔表情有了变化。
“谢谢。”黑发雄子点头。
…………
傍晚时分,伊斯米尔靠在缓坡上,眯起眼看天空变换的云彩。
暴雨停歇后,天空一片碧蓝,辽阔悠远。夏日的闷热也因为雨水消减大半,拂过的晚风惬意而沉醉。
这处小小的花园,进来的入口很是隐蔽。自十几年前开始,便是独属于伊斯米尔的秘密休憩地。
这里位置偏僻,从里面看不到其他宫殿,电子设备信号极差,就连鸟雀都罕见,只有漫山遍野、无人打理的野花野草肆意生长、开得傲然绚烂。
在这个地方,他终于可以卸去假面,暂时忘记压在肩上的重担,在窒息的夹缝里喘一口气。
他抽出胳膊下的厚实羊皮本,找了一块表面尚算平整的石块垫着,翻到后半部分,拔开笔帽,落笔书写。
“休,今天又下雨了。
现在是帝国历2310年7月8日1905。
今天和查德的会面比预计结束的早。因此我提前了半小时用晚餐。偷来了四十五分钟的闲暇。
这个时候我其实应该去训练室的。但今天很累了,请允许我偶尔偷下懒。
我在书房最后一格抽屉的最下面发现这本日记的时候很惊喜。谁能想到呢?我之前大费周章几次搜寻都没找到的东西,竟然在我已经放弃的时候,忽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眼前。
所以,我又开始写日记了。
不要笑我。
最近不知怎么的,很容易陷入回忆。我大概用了三四天时间,翻完了前面的内容。
不得不说,我小时候可真是多愁善感。一点小事都会很在意,会翻来覆去地写上好几页。
还好后来这个啰嗦的毛病改了。从十四岁开始。
十四岁那年,我就在此刻我所在的这个花园遇到了你。
自此,我翻开这本日记的机会越来越少。因为之前难过的事只能写在这里,但你来了后,不管多么愚蠢的想法,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而不用去思考。
休,没有你在的日子,真是一场噩梦。
已经一百三十三天。你不在我身边,已经一百三十三天。
这段时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老实说,很多细节我都记不清了。
这就像清醒前的我们会做的那一个梦,明明是亲身经历,但睁眼后的几分钟,就会忘记大部分内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这段时间仿佛一闪即逝的电影片段。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可以被浓缩成几格电影镜头。批阅文件,签字;更换衣服,会面;出席各种场合,讲话。
休,我被浓厚的白雾包围着,找不到出路。
昨天菲利特给了我一张你的照片。照片并不清楚,我只能放大,试图从那些模糊的马赛克里去获得更多信息。他很细心,照片处理过了,我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说你一直都在昏迷。没有生命危险。我不能相信他,但我不得不去相信他。
虫崽……虫崽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再当面谈谈。
他没有明示,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时隔七年之后,我允许他再次插手我的生活。
我主动邀请他一起吃早饭,让他插手我的日程。我甚至允许他进入我的卧室。
我试图掩饰对他的憎恶。大部分时间,我认为我是成功的。但偶尔,我还是会忍不出讽刺挖苦。
我骨子里很刻薄。你知道的。所以我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让自己闭嘴。
他心情好时,会说一些你的消息。
他讲他的下属拿你毫无办法。他们想从你嘴里获得证词,但你将唾沫吐到了他们脸上,斥责他们的卑鄙无耻。
多么的英勇。多么的无畏。这就是你,休·雷诺德,这就是你会做的事。
我听到的时候,差点就笑出声了。你让我憋得很痛苦。
等你回来,你要为此偿付代价。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我想,你会同样唾弃我的无能。
我们聊过这个可能。我记得你当时跪在我面前时的样子。
你说你会不惜一切为我除去菲利特,你说如果你不幸落入敌手,希望我做正确的事,给你尊严和荣耀。
我答应了。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发现我做不到。
休,那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你抱着我时说的那些话。你支撑起了我,将破碎的我一片片拼凑起来。
你理解我的痛苦,甚至无条件接纳我的放纵。我有时会想你是不是在可怜我。但我的骄傲和我的胆怯让我永远无法问出口。
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你值得最好的。而不是被愧疚自责绑在我的身边。
我能从菲利特眼里看到那股熟悉的疯狂。我害怕菲利特告诉你那个秘密。我怕他对你……
休,我必须表现得冷静,必须掩盖好我的恐惧。让他觉得这只是又一次我反抗掌控失败后,我那高傲自尊心和自卑心互相冲突下的自暴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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