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
丰师傅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斟满了水,盖上杯盖前,他摸到杯盖的边缘有个细小的豁口,拿起来离远瞧了瞧,把杯盖重新放回桌面,将那个豁口对准了周楷之。
这什么意思?
戚然一头雾水,周楷之想了想,给了戚然一个答案:“我死的那年。”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三人听真切,戚然注意到丰师傅在听到周楷之的答案后没什么表情,只顾着吹他自己的茶水,末了问他们一句“还有吗”,似是非常满意眼前的猜客。
戚然不知怎么突然懂了,丰师傅是不敢说太多。
不论是顾忌还是禁忌,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但作为长辈,他还是心疼着自己和周楷之,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将答案传递出来。
戚然忽然有点感动,脑子也跟着转了个弯,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被他毫无预兆地问了出来。
“那他俩的事和周楷之的死有关吗?”
一瞬间,戚然好像看懂了丰师傅脸上所有的微表情,闪光的眼睛像是在说“戚然你小子可真聪明”,嘴角快速扯动意味着“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
可这一次丰师傅却没有给他一个答案,只是深深望着他,和他说起了与之毫不相关的事。
“白氏肚子里的孩子我给算过,出生时是有个坎,但不是你。”
其实在戚大壮找上门之前,白氏已经先一步找过丰亭了。
那天简黎明不在家,白氏登门拜访,希望丰师傅能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算一算命数。
她说自己刚发现怀孕就上这来了,只求这一胎能顺利平安,丰亭要了白氏的生辰八字和孩子的月数,算出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男,降生历劫,防小人,母柔,父近刀。
卦象其实很好解,只是他不能明说,为了让白氏放心他只捡好的说了,剩下的打算戚大壮来找他时,他给亲自解释,只要能让大家都好好的,他这个先生也算做了善事。
只可惜,命运不会让该走的任何一步消失,简黎明没有留住戚大壮,而戚然也因此被卷进了悲剧的车轮之中。
“福祸总相依,戚然,你遭此一劫也未必全是坏事。”丰亭看向周楷之,周楷之迎着长辈深沉的目光,一时有些承受不住,他转头向戚然求助,戚然却愣愣的,只看着前方没有理他。
半晌过后,卧室的门又被人敲了敲,简黎明忐忑的声音传了出来:“喂,所以到底有没有关系?你们倒是说啊!”
并没有人搭理简黎明。
丰师傅不可能理他,而戚然更是和简黎明有着血海深仇,如果不是隔着一道门,可能他现在就一拳抡过去了。
用拳头不解气,得找根棍子也让他尝尝日穿菊花的滋味。
这么想着,戚然忽觉膀胱一紧,有点想上厕所。
他遥控着自己往卫生间去,呵退了想要帮他忙的周楷之。
桌上只剩两人,周楷之掩饰地喝了口茶,不知怎么他在丰师傅这总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好在丰亭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看着他,而是站起身走到小桌旁,点了两炷香,还回头问周楷之要不要来拜一拜。
周楷之坐过去,才看清小桌上摆着的是疯婶的灵位,后面是她的骨灰盒。
他感切之心顿起,擎着香虔诚地拜了三拜。
将香插进香炉后,他视线在小桌的左右扫了又扫,没瞧见想找的东西。
正要开口问问丰师傅,就听见戚然在卫生间里叫他。
“周楷之你还不进来帮忙等我求你呢?!”
周楷之一顿,不好意思地朝丰亭笑了笑,丰亭似笑非笑地对他扬了扬手,让他们请便,只身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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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九十一章 周家二姐
为了不引起怀疑,当晚他们还是留宿在了白氏那儿。
窥见别人秘密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还要在人家眼皮底下装不知道,戚然几乎无法和白氏正常对话,周楷之只好找个借口说戚然身体不舒服,两人早早回了卧室。
重生后再次下榻自己的房间,戚然也无心感慨,瞪着眼睛发了一整宿的呆,周楷之怎么哄也没用,只好陪他一起熬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了床,简单洗漱后,把几张纸币压在桌子的茶杯下面,趁着白氏还没醒,离开了戚家小院。
清晨冷冽的空气有着汤坳村独有的乡村气息,这本来是戚然离家多年尤为想念的,现在却感到陌生。
在他心里,汤坳村虽小,但却是大苍山的独一无二,有着特有的石阶土路,与众不同的草木药香,和别样的风土人情。
可一步步揭示的事实却击碎了他一直以来的幻想,原来他一直都生活在欺骗和陷阱当中。
有谁会像自己似的吗?第一次回家就看清了父亲的嘴脸,第二次回家又摘下了母亲的面具。
他是中了什么邪吗?是不是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是假人,所有的碰到的真心都是假意?
到了村早市的路口,周楷之停下来,走到戚然面前给他掖了掖盖腿的小毯子。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在这等我。他说。
戚然却抓住他,不让他走。
“我和你一起去。”
周楷之看了看拥挤的集市,那里摩肩接踵的,推进个小推车都费劲的样子。
他蹲下来说:“里面人太多,我怕轮椅推不顺当,你会嫌烦。”
“我不嫌。”戚然语气笃定,眼神里有一丝不安,周楷之以为他是害怕汤坳村这个地方,不敢一个人待着,只好妥协了,推着他一起走。
早市小道本就不宽,戚然的重量级坐骑一上道,两侧的行人纷纷主动避让,有的小贩还把自己摆的菜筐往里挪了挪。
戚然脸皮厚,丝毫没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见人家主动给自己让道还笑嘻嘻地说谢谢,周楷之只好一边赔笑一边道歉,逮着个空位多的早餐摊立马将戚然推了进去。
“怎么不走了?”戚然逛得正热乎,乍一从闹吵吵的环境中抽身倒有些不习惯。
周楷之被折磨得满头汗,反观戚然,小脸红扑扑的,眨着眼睛瞅着他问,周楷之的心到底没舍得硬,无奈地叹口气:“吃点东西吧,怕你饿。”
戚然:“我不饿!我还能逛!”
周楷之坚持:“你饿。”
一人一碗红油抄手,搭配两张酥油牛肉馅饼,热乎乎的早餐下肚,什么仇啊怨啊暂时都忘了个光,薛思逸不如戚然能吃辣,搞得戚然吃一口就得擦擦鼻涕眼泪,不过这也没耽误他进食,甚至明抢了周楷之没来得及吃掉的半张饼。
两人吃饱喝足,出了早市又没了目的地。
“要回了?”一想到回了省城就要还身体,戚然反倒生出些留恋。
“你想去哪?”周楷之看了看时间,其实了理论上还有富余,他们重生的时间是晚上,也就是说还有12个小时可以利用。
他想着可以带戚然去景点转转,弥补一下他和戚然在阳间没能认识的遗憾,谁知道戚然却提出要去他的墓看一看。
“就……我就看看……墓碑上刻了谁的名字。”
晨间的北山坡空山新雨,树上挂着早起的鸟鸣,朝露淅淅沥沥,落在铺满枯叶的土地里。
从山脚到墓地要登上一段不短的阶梯,周楷之研究了一下轮椅,发现这东西爬起楼梯来也不是很难,但当他好不容易把戚然折腾到地方,又觉得那一碗抄手吃少了。
戚然像坐轿子似的左摇右晃,眼睛盯着脚下出神,这段路他走过两回,一回就是现在,另一回是他刚死透,绝望地跟在自己棺材后面,要去见周楷之。
他转头看了眼和轮椅较劲的周楷之,曾经的当事人此刻正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忙前忙后,命运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
上完台阶,戚然开始马后炮关心起周楷之来,说怕他累着就不用他推了,自己遥控着往前走。
说来也神奇,戚然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没来过这里,回魂时又是周楷之带路从山顶往下走,理应不认路才对,可他却轻而易举地就找见了那片大理石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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