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殙
戚然是压根不知道王铁柱长啥样,他和王铁柱的交集不多,只是每次来喝汤或者买肉,才能和这个小孩聊上几句,那时候王铁柱才巴掌点大,没什么存在感,戚然更多的时候是从老板娘嘴里听她吹嘘自己的孩子,王铁柱这个名字要比他的脸在戚然这有印象得多。
周楷之看了王铁柱一会儿,才垂眼看菜单,小店的菜单很单一,汤只有一种,分大小碗,小菜就是酱牛肉、酱牛骨之类的卤味,主食是一种烤的舌形薄饼,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选没选好啊?”王铁柱再次不耐烦地问他们,周围客人喧哗不已,周楷之淡淡地抬起头,眼神却凌厉尖锐,戚然看了都有点怕。
王铁柱被他妈惯坏了,干点活儿跟要了他命似的,说话就没憋住气,但他到底是小孩一个,被周楷之五大三粗这么一瞪就不敢再吭声。
周楷之就那么看着他,不点菜也不说话,直到王铁柱被看毛了,他才扫了眼那件校服问:“你是村小学的?”
王铁柱可能没想过这人会和他搭话,愣了一下,表情不怎么好地嗯了一声。
“上几年级了?”周楷之面庞周正,严肃起来军人的气质显露无疑,言语里带着训斥新兵蛋子的权威,让王铁柱不由自主地乖乖答话。
“六年。”
周楷之:“你老师没教过你对待他人要有礼貌吗?”
戚然坐在桌边,眼睛瞟着王铁柱,这孩子脸上快挂不住了,估计也是头回被外人这么磕碜。
就在气氛变得古怪的时候,周楷之却换了种口气说:“我没别的意思孩子,就是想知道是哪个老师教的你,我有个同学刚好在你们村里教书,他叫周楷之,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戚然迅速看向周楷之,之前周楷之说要亲自问一问,他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能这么开门见山。
他又快速瞥向王铁柱,心尖都跟着紧张,然而王铁柱只是惊讶了几秒,随后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个人死了。”他说。
周楷之神形未变:“死了?什么意思?”
“自杀了,我爸说他犯了点不干净的事儿。”王铁柱答了几句,忽然又觉得自己不必这么听话,又皱起眉问,“你们到底吃啥啊?”
周楷之没再继续问,像是没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一样,看了看菜单说:“一小碗汤,两张饼。”
王铁柱不悦地抽回菜单,转身走了。
周围人声鼎沸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戚然瞅了眼消失在后厨的王铁柱的背影,略有些担心:“你问得有点刻意吧?万一这三年没人提起过你,你这么一说,会不会有点突兀?”
周楷之抽了两张纸巾在桌子上擦着:“我故意的。”
戚然:“?”
“他现在一定在跟他妈打小报告。”周楷之说。
后厨的门帘后面,是王铁柱穿着校服裤子的腿,旁边是穿着长裙的老板娘,交代菜品原本用一秒钟就够了,可王铁柱却迟迟没出来。
所以周楷之是为了打草惊蛇,目的是想看看老板娘会有什么反应。
周楷之把一次性筷子给他掰开放好,冷静地说:“估计上菜的时候就能有结果。”
果不其然,剧情全部按照周楷之预想的方向在走,只有一点不同——他们连汤都没喝上。
在王铁柱走后不到两分钟,老板娘掀起门帘从后厨冲到他们这桌,举着擀面杖大喊道:“你们俩,是他朋友?”
原本沸腾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屋内的人全部噤了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戚然愣住了,没想到老板娘反应这么大,还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了他们身上,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感觉那些目光把他的皮肉刺穿了,他们盯着的就是他可怜的灵魂。
而周楷之却从容不迫,顶着一副硬朗正气的脸,挺直腰板说:“是的,怎么了?”
“我不卖给你们!你们给我滚,滚出去!”
老板娘突然歇斯底里,后厨煮汤的工人出来拉架,王铁柱就躲在门帘后面,远远瞧着这边。
“那个可恶的王八蛋,我听见他名字就恶心,你们和他有关系就别来我这喝汤!都滚!滚啊!”
擀面杖在空中乱舞,再后面是王铁柱冷漠的脸,戚然一瞬间将自己代入进了周楷之讲述的那天的校园,也是这样人员嘈杂的,中间是周楷之以及舞着菜刀的王屠户,王铁柱也是这般站在一旁。
无数双眼霎时变成了无数把利刃,即便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先入为主地开始鄙视他们。戚然本来想心平气和地叫老板娘有话好好说,但现在他却怒火中烧,那些污言秽语把他一下子引爆了,他猛地掀了面前的桌子,摊开的作业本被各种调料淋了满页。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儿!说特么谁恶心呢?”他怒喊回去,老板娘被吼住了,周楷之没料到他会这么激动,也愣了愣。
“来你这吃饭是给你脸,又不是吃白食,你他妈还挑上了,现在给我朋友道歉,要不我投诉你!”
戚然骂得酣畅,保护周楷之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能感觉到薛思逸正在和他同仇敌忾,因为他正克制着自己不去用手边的东西砸向老板娘。
“你!”老板娘结巴一瞬,继而更加生气,尖叫着喊,“你去啊,你去告啊!你把我这店都拆了吧!都拿走吧!”
戚然也不服输,在轮椅上喊回去:“谁要你这破店!赶紧道歉!必须道歉!”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和老板娘熟悉的食客纷纷上来劝架,周楷之这时站起身,趁乱把戚然的轮椅抬了出去,从混乱中脱了身。
“你拦我干嘛?我还没让她服呢!”戚然情绪未退,走出老远仍激动着。
周楷之倒是淡定,手放在他脖颈后面的发根处轻轻摩挲,安慰小猫似的笑笑说:“她骂的是我,你怎么气成这样?”
“骂你就等于骂我!”戚然脱口而出,并且毫无意识地继续道,“什么玩意儿,以为她是谁啊?女的我就不敢怎么样了?逼急了我照样——”
他抬手在空气里又扇又掐,忽然耳边一痒,周楷之俯下身贴在了他的耳侧,轻轻吻了吻他。
戚然就像被冷冻住了,从耳尖开始,往下一直到脚底,他整个人都凝在了轮椅上,手还停在空中。
周楷之很满意戚然的反应,在戚然身后笑得舒心,手上动作没停:“其实她骂我我倒觉得挺亲切的,当初出事之后我总往他们家跑,这种程度的语言经常能听到。”
对话忽然变得伤感,戚然被唤醒,往后偏了偏头,周楷之注意到了,低着头又说:“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这能证明她是恨我的,而不是怕我。”
这话戚然没理解透,小声问:“怎么说?”
周楷之:“她恨我,就说明我只是教坏他儿子的老师,不是被她害死的冤魂。”
都说情绪的释放最能窥见人心,如果老板娘真的和周楷之的死有关,那么当再次听到周楷之的名字,她不害怕也一定会心虚,可刚才她的样子却一点也不虚。
这反倒证明了她的清白。
“那会不会是她装的?可能她恰巧演技很高?”戚然问。
周楷之:“所以我先问了王铁柱啊。”
其实周楷之已经从王铁柱的反应里看出些苗头了,小孩子说没说谎最好辨认,王铁柱的不耐烦恰恰给了周楷之一种感觉——他只知道老师自杀,其余一概不知。
假定这个理由成立,那么就有两种可能,老板娘瞒着儿子,或者连老板娘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如果是前者,她更应该表现出害怕才对,没有哪个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犯下的错。
如果是后者,一切就说得通了。
戚然陷入沉思,照这么说,这一家三口排除了老板娘和王铁柱,那么就只剩一个人可疑了。
王屠户是那天举着漫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现场接触到漫画的人,而那本漫画之前在自己家被戚大壮找到了,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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