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
——毕竟,当年他确实对楚照流的境况,坐视不理了很久。
楚荆迟对自己的弟弟情绪很复杂,亲情中掺杂着厌恶,终身被“天才”两个字笼罩在阴影里,对璨如明珠的楚照流自然更怀余恨。
事后后悔,再想修补关系,已经是不可能了。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楚荆迟略微一顿,布下了隔音结界,才沉声开口,“我邀你前来,只为一事。”
楚照流无可无不可地“哦”了声。
“今晚就离开离海。”
楚照流有气无力耷拉着的眼皮跳了跳,倏地抬起眼,盯着楚荆迟,敏锐地察觉到,楚荆迟恐怕还真知道点什么。
楚照流这副神态很好地为楚荆迟提供了消息——他预料的糟糕状况果然出现了,楚照流已经陷进了事端中。
否则以楚大公子对他不耐烦的脾气,就该直接冷笑着阴阳过来了。
楚荆迟叹了口气:“从前几日谢宗主提到仙门之匙,看你的反应,我就猜出了一二,没想到,你还是趟了浑水。”
楚照流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什么?”
“你爹娘离开之前,其实留下了一封信,因为藏得太深,直到你拜入扶月宗,我才发现。”
也是因为那封信,他才幡然醒悟。
楚荆迟知道得太多,一时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背负着双手,斟酌了片刻,之后的第一句话就如平地惊雷:“当年你中了恶咒后,你爹娘察觉到了暗中有人盯上了楚家,极可能就是伤你之人,托付我看好藏在祖墓里的秘物,便引着那人离开了灵雾谷。”
恶咒,暗中的人,藏于祖墓里的秘物,引人离开。
一条比一条惊心动魄。
楚照流呼吸一紧,表情愈发沉如水。
他爹娘知道他不是伤重难愈,而是中了恶咒。
并且他们察觉到了盯上楚家钥匙的堕仙,甚至都来不及好好道别,就引着堕仙离开了灵雾谷。
难怪他们走得那么突然,消失得又蹊跷。
以西雪国和东夏国的下场,以及流明宗曾经的血泪来看,堕仙若是对灵雾谷出了手,楚家恐怕被消抹于这世上了。
楚照流轻轻吸了口气,嗓音愈冷:“这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楚荆迟道,“我去了神药谷,本想接你回楚家,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药谷,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有消息时,已经拜入扶月宗。扶月宗也是个安全的好去处,便作罢了。”
楚照流对楚荆迟还怀有戒心,闻言露出丝嫌恶。
楚家那种压抑的人吃人氛围,请他去他都不去。
“信呢?”
“读完已经烧了,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楚荆迟略微一顿,“或者,对我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楚照流不耐地啧了声:“我爹娘在信上有说去哪儿了吗?”
楚荆迟摇头:“没有。”
当时情况危急,他们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得将人引到哪儿才安全。
就为了一把破钥匙。
情况与他猜的,也算基本相符。
楚照流无声攥紧了手,闭了闭眼,睁眼时眼底又是一片清明:“楚家的仙门之匙还在祖墓里?”
楚荆迟摇摇头:“你爹娘临走前,将它转移了。”
至于转移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为了不被堕仙察觉,恐怕他们转移完后,就干脆利落地抹掉了自己的记忆。
堕仙没有对他们下手,难不成是为了恢复他们的记忆?
楚照流垂着眼睫,想着父母失踪前的那一夜。
那时他因为伤痛,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但比身体上疼痛还剧烈的,是精神上的迎头痛击。
一个惊世天才,转瞬就变成个废物,骄傲和自尊都变成了笑话,沉重的打击让他甚至想要拔剑自刎,但他当时甚至虚弱得连无名剑都拔不出来。
他在折磨中迷迷糊糊入睡之际,察觉到父亲和母亲走进了屋子,温柔地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很轻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就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父母已经不见,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枯萎的白梅树,从大晴等到大雨,等到了他们魂灯熄灭的消息。
楚家趋炎附会的人太多,见他连靠山父母都没了,以前围着他甜言蜜语打转的人都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比一个恶心。
直到药王来把他接去神药谷。
楚照流心底忽然升起丝疑惑。
仓促之间,他们会将仙门之匙藏在哪儿,堕仙竟然没能找到?
他脑中闪过几幕模糊的画面,低垂的眼睫忽然颤了颤。
现在想来,分明是临别的一夜,他却睡得十分安稳。
后来他到了药谷,小半年药王就修复好了他的灵脉,随之金丹重结。
按照楚照流当时对自己的预期,应当至少还要几个月才能重结,不过提前了几个月,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伤养好后,结丹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一个惊人的想法陡然跳进脑海中,楚照流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在还未确定的情况下,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你知会我这些,就是想让我离开离海?”
楚荆迟神色凝重,沉声道:“我没料错的话,谢酩应当在西洲北境受了重伤,否则你们被困在海底时,无需扶月仙尊出手。若他实力尚存,你留在此处,我不会管。但谢酩受伤,你身上的恶咒亦未解除,要对上那个暗中之人的风险太大。你爹娘已经为了这件事折进去,我不想见到他们的儿子也步后尘。”
“说了多少次了,我爹娘好好的。”楚照流拧了拧眉心,“你若是担心,尽快带楚家的人回灵雾谷罢。”
说完,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第二个更糟糕情况出现了,依旧是意料之中的。
劝不动楚照流离开。
楚荆迟头疼地看着楚照流的背影,眉间笼上层深深的忧虑。
离开瀑布附近,不远处就是桃花林。
楚照流低着头,边走边琢磨着楚荆迟每句话的可信度与得到的信息,越思索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深有可能。
走着走着,就一头撞上了个坚实的胸膛。
楚照流嘶了声,还没看到脸,已经从衣服和气息断出这是谁了,不爽地抬起头:“做什么呢?”
楚照流“投怀送抱”,谢酩自然不准备避开,伸手扶了下他的腰:“去哪儿了?”
他处理完事情,回到屋里就发现人又跑没了,拿着啾啾的尾羽才寻过来。
楚照流看他那副安然不动的模样,坏水止不住地冒,故意道:“背着你去偷偷见了一个人,不方便让你知道。”
“哦?”谢酩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谁?”
楚照流贼兮兮地在他脸上觅来觅去,也没找到一丝酸气,无聊地放弃:“谢宗主,你这五官生来就是摆着好看,不动弹动弹的吗?”
谢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淡。
楚照流实在很难想象那些破碎的记忆里,谢酩会是什么表情,好奇得他百爪挠心,可惜从前在梦里就没看清过。
……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以身实践。
入了夜,海岛上的风凉丝丝的,桃花林里纷纷阵阵,楚照流放弃让谢宗主拈酸吃醋露出酸唧唧表情的不切实际想法,伸手一勾他的肩膀,笑眯眯道:“算了,不早了,我困了。”
谢酩安静地沉默不语,和他一道走在桃花林中,忽然道:“是谁?”
楚照流愣了一下。
很快他就想明白过来,猝然扭头盯着谢酩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起来:“楚荆迟!谢宗主,你这醋吃得真是无色无味,让人大开眼界啊!”
谢酩嘴角抿得平直。
虽然猜到了楚照流在逗他,但是看他笑得这么可恶又开怀的样子,真是……
很想直接把他办了,收拾一顿。
翌日,在开始前夕就发生了无数破烂事的问剑大会终于正式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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