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
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望着云舟之外无垠的海面,忽而道:“楚施主,你们口中的堕仙,就是当初介入西雪东夏两国之争的修士吗?”
这是当初昙鸢难以释怀的心劫,楚照流暗暗打量了下他的神色,才点了下头:“不错,他才是酿成惨剧的罪魁祸首。”
“如此啊……”
昙鸢微微一叹之后,不再言语。
燕逐尘挠挠头,看看在场其他三人的脸色,也不知道要不要感慨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虽然药王失踪了,但好歹没出事。
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昙鸢大师要与我们一道吗?还是抵达大陆就回佛宗?”
昙鸢摇摇头:“既已无天生佛骨,贫僧便不再是佛宗佛子,出来之时,已经与佛宗断了尘缘。”
楚照流心头微惊,随即又明白过来——难怪昙鸢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自愿剥离出了佛骨,渡了满城冤魂。
做到了他亲口说过的话。
但看昙鸢没有丧失所有修为,反倒有所突破的样子,恐怕在万鬼之中,也寻到了自己的道。
楚照流欣慰极了,忍不住又摸了把和尚的脑袋:“那你不当和尚了?以后去哪儿?”
“……不要摸贫僧脑袋。”昙鸢不悦地仰了仰头,“贫僧空活了几百年,只知待在山上修炼,丢了人世历练。既然佛渡众生,不入世如何见众生?往后,便四处走走吧,若有何事需要贫僧,只需飞信一封即可。”
见他眉目舒展,已不再受旧事影响,楚照流露出分笑意:“好,那你可得去尝尝扶月山下的桃花酒,那可是人间一绝。”
昙鸢竟然应了:“贫僧会试试。”
因为急着回到扶月山,云舟全速疾行着,过了今晚,应当就能看到海岸线了。
燕逐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先回了房间休息,昙鸢去了船头,负手望着远处,楚照流心照不宣地与顾君衣对望一眼:“既然怀疑,就得有证据。二师兄,回了扶月山后,就得你去查探查探师尊的洞府了,正好你现在拿了宗主扳指,在山上应当百无禁忌了。”
顾君衣点点头,脸带菜色:“大师兄要是知道我用扳指干这种事,估计会打死我。”
“若师尊与堕仙当真毫无牵扯,便是当场下跪道歉,自废修为我也愿意。”楚照流轻描淡写道,“此事是我先开的口,错了我一人当,无妨。”
顾君衣简直啼笑皆非,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他脑袋上:“要你一个人承担了?”
说完,转过身,一边戳了戳在识海里封闭五感捂着耳朵发呆的陆汀雪,一边回了自己的屋子。
楚照流低头看了眼听他们说话听得完全傻住的啾啾,好笑地弹了弹小家伙的脑袋,正巧一阵风刮来,刮起他满身掩不住的血腥气,楚照流歪头就打了个喷嚏,只得也回了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好在谢酩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换好衣服,才注意到谢酩那件染透了血的衣袍被丢在床边,顺手拎起来准备扔掉时,不经意一抖,从袖子里飘出了张薄薄的黄符,滴溜溜转到地上。
谢酩不像楚照流,学得杂,什么都掺和一脚,身上也很少见符箓和阵棋这类东西,只专注剑道。
居然随身携着一张符,着实蹊跷。
楚照流惊疑不定地噫了声,招招手,把黄符抓到手里,翻过来一看。
只见符纸上面,寥寥几笔勾勒着个惟妙惟肖的大王八,王八下面,是龙飞凤舞的“谢酩”二字。
楚照流:“……”
这东西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不是从西洲北境回来的途中,他气恼谢酩在神宫里说的话,趁着谢酩昏迷时,蓄意报复往谢酩脑门上贴的谢酩王八符吗!
谢酩醒来后,符纸就不见了踪影,他当时还松了口气,以为谢酩看一眼就直接把符纸烧成飞灰了,之后见谢酩没拿这件事来消遣他,也就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谢酩居然留着,不仅留着,还随身揣着!
一时他福至心灵,想起了谢酩对他说过“我有一张符,可以保平安”。
……保个头啊。
一张没有任何符文,也未注入灵力的符箓,哪来那么离奇的效用。
楚照流盯着谢酩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简直五味杂陈。
他也不是傻子,从意识到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是真实与谢酩发生过的,就猜出来,谢酩恐怕比他更早就想起来了。
所以这一路上,谢酩对他都有种近似纵容的宽容。
在某几个恍惚的瞬间,他也不免钻牛角尖琢磨过,谢酩对他的感情,有几分是因为他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因为那个旖旎暧昧的幻梦。
可在见到这张符纸时,那些隐秘而不安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谢酩向来不是耽于虚幻的人。
楚照流摩挲了一阵,将这张符纸折了折,塞进谢酩怀里,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有种窃玉偷香似的满足,眸中笑意零星:“符纸显灵了,谢宗主。”
“从今往后,我保你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酩:还有这等好事?
好吧好吧,不是小鸟,我的失误!照照亲眼见证了!
第75章
三日之后,云舟终于穿过一望无垠的海面,出现了辽阔的海岸线。
昙鸢先行一步,诵念一声法号后,悠然离去。
又行了几日,云舟疾速穿过夙阳,在松河边界,楚照流把谢酩扛上自己的代步法器,和燕逐尘一起与顾君衣道了别,分道扬镳。
顾君衣带领剩下的扶月宗弟子回扶月山,楚照流和燕逐尘带谢酩去神药谷。
介于昏睡中的谢酩也会冷不防地弹出剑气,抗拒楚照流以外的人贴近自己,燕逐尘没敢上楚照流的舆车,生怕坐着坐着就被剑气捅了个对穿,还没处说理去。
楚照流见燕逐尘悻悻的,思考一下,大手一挥,又往他戒指里划了十万灵石。
燕逐尘当即就一丝不满也无了。
只要灵石给到位,当牛做马不嫌累!
一路紧赶慢赶,越往北风雪越大,回到神药谷,燕逐尘就一头扎进了神药谷代代传下来的浩渺书海里,翻阅查找相似案例。
楚照流带着谢酩又住进了以前的院子,托抱着谢酩进屋时,瞄到院子前的梨花树,心念一动。
上次来药谷,他去燕逐尘那儿挨针,谢酩就是每天坐在梨花树上等着他,再守上一整晚的。
那时候谢酩就已经知道与他的那场幻梦是真实的了吧。
楚照流低头瞅瞅怀里谢酩安静沉睡的俊脸,无比唏嘘:“谢三啊……”
你这闷骚劲儿,真是惊人啊。
等谢酩醒了,非得逼问逼问他那段时间都是些什么小心思。
安置好了谢酩,楚照流也没准备闲着,斟酌着再在谢酩脖子上砍一下,去燕逐尘那儿帮忙,以免谢酩中途醒来,他却不在,没人管得住。
燕逐尘正在藏书阁忙活着,搬出来的卷宗从脚边扑了半间屋子,听他云淡风轻地说完自己干的事,眼皮跳了跳:“堂堂剑尊,在你面前可真是毫无尊严啊,你就不怕每天敲这么一下,把谢酩敲成个傻子吗?”
楚照流莫名其妙:“有吗?目前也只能如此,上次在云舟上谢三醒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太管得住,万一再醒来还是那样,难道你想让神药谷遭殃?”
燕逐尘本来听着都觉得脖子疼,对谢酩产生了些微怜悯,闻声立刻变脸:“不。”
有理智的谢酩就很可怕了,更别说没理智的了。
燕逐尘神情严肃:“谢宗主铜皮铁骨,不在怕的!”
楚照流轻嗤了声,坐下来和他一起搜寻有用的卷宗。
燕逐尘低头扫了几眼手里的卷宗,动作忽然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谢宗主上次醒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楚照流:“怎么?”
燕逐尘脑中里刷然闪过道灵光,可惜过得太快,没能抓住,迟疑着摇摇头:“没什么。灵泉里栽培的灵药还没成熟,得再等几日,回头你的药炼好了,让谢酩再醒一回吧,我得观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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