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
楚照流摇摇头,望了眼城池方向:“或许是惑妖,但她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地以另一副形貌来袭击我?难道是……”
指挥屠灭流明宗的神秘人?
不管到底是谁,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叮嘱了昙鸢小心防范后,楚照流旋身离开,准备继续找点布阵。
大概是怕楚照流再遭意外,这回谢酩跟了上来。
楚照流捻着阵棋,大喜过望:“谢宗主,来都来了,不如借我点灵力,尽快布下阵呗。”
谢酩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十步以内,闻言眉梢一挑,冷漠开口:“凭什么?”
楚照流:“……”
谢酩:“你想再欠一个人情?”
楚照流没料到居然会被一口回绝,噎了几瞬,慷慨陈词:“这可不是人情,布下大阵,保护的是整片夙阳,进而便是天下苍生,乾坤朗朗,是为大义,感不感动?”
谢酩显然没有被感动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楚照流摊手:“好吧,那我就再欠你一个人情。”
心里却道,以本人脸皮,欠了不还,你能拿我如何。
谢酩浅色的瞳仁如一泓雪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必,现在就还我一个人情即可。”
“啊?”
“你和昙鸢很熟?”
楚照流捻着棋子的动作顿住,没想到谢酩所谓的“还人情”,居然是想听八卦,忍不住奇异地看他两眼,坦然道:“熟啊,昙鸢是我爹的朋友,论辈分,我还得喊一声叔叔,不过他那副性子啊……我也没拿他当长辈看待。”
谢酩怔住。
“小时候爹娘带我去佛宗办事,小住过一段日子,没想到几个大和尚觊觎我的资质,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说我有佛缘,劝我皈依佛门,”楚照流说到这儿,脸色很诡异,“导致我现在看到个锃光瓦亮的玩意儿就害怕。”
说完这段经历,他自己都有些无言,一转头,却见到谢酩居然笑了。
薄红的唇角扬着,是一个很明显的弧度,看起来竟有些柔软。
不常笑的人突然一笑,杀伤力实在太大,恍若春雪拂去,风光霁月,流光溢彩,极为晃眼。
谢酩也会笑吗?
楚照流看得愣愣的,脑中冒出这几个字。
可惜那点笑意转瞬即逝,谢酩变脸的速度拔群,转眼又恢复了讨债脸,伸手按在他肩上,渡来股强盛的灵力。
楚照流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他的“人情”应该是还好了。
他忍不住道:“谢宗主,你不觉得,你这样给我传输灵力,就像在挟持我一般吗?”
谢酩:“……”
谢酩的手下移,虚虚圈住他的手腕,手心里一片细腻,他的眸色却很冷淡:“那便这样。”
谢酩常年持剑,手心与虎口处都有层薄薄的茧子,楚照流敏感得很,不太自在地缩了缩,事儿精道:“我觉得也不太可……”
谢酩耐心告罄,另一只手虚虚点在他腰间,低垂的眸光澈亮,仿佛能洞察人心:“或者你想这样?”
楚照流瞳孔一缩。
谢酩知道他的腰很敏感?
他怎么知道的!
谢酩好整以暇望着他,一副爱要不要,不要拉倒的样子。
楚照流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满腔狐疑,最后还是压下了疑惑。
只是错觉罢,谢酩怎么可能知道他这么私密的弱点。
靠着谢酩提供的源源不断的灵力,楚照流顺利地布置完自己负责的部分。
昙鸢那边的速度更快,楚照流这边最后一枚阵棋打入,无数阵棋之间顿时交互联动,大阵一成,旧都外方圆十几里都被圈了进去。
若升至高空往下看,便能看到个若隐若现的金色罩子,倒扣在这方天地,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布完阵,楚照流和昙鸢回到之前的地方。
隔着一条干涸百年的护城河,昙鸢负手而立,望着旧都内部,神色似有些恍惚,见俩人回来了,才回过神,笑了笑:“那便进去吧。”
谢酩和昙鸢默契地分在左右,将楚照流夹在中间,一同步入了怨气丛生的古都范围。
外有重重大阵压制,里面的怨气散发不出去,才离开几日,甫一进来,楚照流眼前就是一黑——真正意义上的眼前一黑,怨气彻底凝成了实际的黑色雾气,换个修为低点的修士进来,恐怕顷刻间就会被侵蚀得心智狂乱,走火入魔。
这还只是外围。
再进去点,恐怕连谢酩都很难承受。
无数怨气傀儡蹲守在四周,蠢蠢欲动,贪婪地望着新鲜的血肉。
“阿弥陀佛。”
昙鸢双掌合十,心如明镜,黑白分明的眼中染着点点金光,一片柔慈悲悯。
随着他低诵佛号,一股柔和的金光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周围的黑雾一接触到金光,立刻冰雪般无声消融,怨气傀儡仿佛遇到克星,再也不似之前那样前仆后继,尖叫着逃窜。
一会儿的功夫,连带着这一片的黑雾也变得淡薄了许多。
昙鸢天生佛骨。
世上本不该有什么绝对,但他的命格却至善至纯,纯白一片,邪魔不侵。
特地跑去天清山一趟,把昙鸢拐来果然是正确的,否则连进城都困难。
楚照流满意完自己的灵机一动,朝昙鸢一伸手,非常自如地撒娇:“佛子大人,给点开光的宝贝呗,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走散了,这怨念能把我淹死,好可怜的。”
也有道理。昙鸢想了想,摘下手上的菩提念珠递给他。
楚照流接过来,顺手一拉谢酩的手,将珠串套上他的手腕,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又伸出手,眨巴眨巴眼:“我的呢?”
昙鸢:“…………”
昙鸢被楚大公子光明正大且厚颜无耻的打劫做派震了震,无奈地撸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串佛珠递过去。
楚照流笑眯眯地戴上:“谢谢大师,大师真好,出家人慈悲为怀,改天去你们寺里捐点香火钱。”
昙鸢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谢酩垂下眼睫,看了眼手上多出来的念珠串,面上无波无澜,腰间的鸣泓却嗡嗡叫了声。
可能是因为和楚照流接触多了,最近越来越吵闹了。
谢酩没什么表情地弹了下剑鞘:“别吵。”
楚照流正在和昙鸢叭叭,闻声诧异扭头:“啊?”
谢酩语气平静:“没说你。”
有了昙鸢开路,从外侧一直走到旧都残破的城门边,一路畅通无阻,那些冤魂与怨气傀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城墙上还残存着焚烧的痕迹,漆黑一片,即使过了几百年,灼热呛人的烟气似乎也还在弥漫,就如这生生不绝的怨气一般。
高大的城门紧闭着,沉默地耸立在三人面前。
那些冤魂害怕昙鸢身上的佛光就罢了,连惑妖也没了动静。
有点蹊跷。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楚照流看向武力最高的那位:“谢兄,请?”
谢酩上前一步,抬脚一蹬。
干涩的门轴转动声响起,刺耳的“嘎吱”一声过后,城门被巨力强行分开,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
灰尘簌簌而下,门板摇摇欲坠。
楚照流咂舌:“你们剑修真是太粗暴了!就不能温柔……”
余下的话音一滞。
三人望着眼前的场景,同时陷入了沉默。
第16章
展现在三人眼前的,不是被一把大火烧光、破败荒芜的鬼城,也不是万鬼齐哭的毛骨悚然场面。
而是一条繁荣如水、生机盎然的长街。
街道整洁,屋舍齐整,远处巨大的宫城飞甍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近处熙来攘往,商贩叫卖着货物,巡城士兵秩序井然。
这是四百年前的西雪国都!
楚照流神色未变,回头一看,身后的城门依旧大开着,但已不再摇摇欲坠,崭新而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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