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
徐政委检查完岗哨从楼前过,见他站在风口,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庄队,吃饭去啊。”
“还没吃呢,来帮蒋危打饭,等会上去一起吃。”
“蒋处还在忙呢?”
“他连熬两天,太累了要睡会儿。”
徐政委用他笔直的脑回路想了半秒,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暧昧,可怜这位政委饱受党的光辉沐浴,想破天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接你们来的时候,我看他一路都没怎么合眼。”
庄玠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柔和,“蒋危说有东西放在您这,我帮他拿上去吧。”
徐政委正好发愁这个事,那弹壳放他这就是烫手山芋,摸不得看不得,万一出个事他谁担待得起?一听庄玠愿意揽这活,他立刻道:“那你等我两分钟,我去办公室取过来。”
庄玠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拉开微波炉,摸了摸碗边的温度,又把柜门合上,往右多拧了两分钟。
徐政委很快去而复返。
空弹壳用一张牛皮纸包着,放在木质盒子里,摇晃起来有哐当哐当的声响。他把东西交给庄玠,就去忙检查的事了,偌大的营区,边防与安全所有事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庄玠一直等人走远,才低下头,目光落在手里那只盒子上。
他犹豫了很久,指腹在盒盖边缘游移不定,皮肤都被细小的木刺磨出了一层红印,直到微波炉停下发出“叮”一声,他才如梦方醒一般,飞快打开盒子,垫着牛皮纸把弹壳拿出来,掏出手机,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寒风吹拂过天山山麓,那张牛皮被风卷得簌簌作响,庄玠拍完照片,把弹壳原封不动装回去,走到墙边拨通了市局物证科一位同学的电话。
“小何,你在单位吗?帮我个忙。”风里他的声音如水一样冰凉,“我需要做一下弹道比对。”
照片用邮件传过去,十五分钟后,那边把电话打了回来。
庄玠接起电话,没有出声,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凌乱的呼吸声被刻意压得很低。
“庄队,”同事语调很急,“根据膛线削切的痕迹看,基本上能确定和9·22案里击穿押解车的子弹出自同一把枪,具体是不是,得把东西拿到市局来进一步核验,这个弹壳你从哪弄来的?”
听到答案那一刻,庄玠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用手指摩挲着木盒上喷印的枪支型号,目光停驻在空中某个虚无的地方,眼底浸润着一种奇异的沉冷,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以至于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爆发。
“喂?信号不好吗?你什么时候送过来……”
“再说吧,弹壳我不方便拿走。”庄玠握紧了手机,很快道,“这条线索我在跟,不用告诉局里,有结果了我亲自去汇报。”
他挂掉电话,把饭从微波炉拿出来。
硼硅酸玻璃的饭盒有些发烫,庄玠用两手捧着,搭在碗边的指尖很快被熏得微微泛红,他似乎对痛感无知无觉,抱着饭盒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蒋危正靠在宿舍床上,用营区唯一一个电视看新闻,电视画面一卡一卡的。
一看到庄玠进去,他立刻坐起身,张开胳膊想要抱抱。庄玠头都不带回地错开他走过去,坐在另一张床铺边,脱掉大衣往床头一搭,放下饭盒,拿了一只空碗盛面。
“走楼下碰见徐政委,弹壳我帮你拿回来了。”庄玠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木盒子放到蒋危枕头边。
他的大衣里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面容格外苍白秀澈,外头日高云薄,阳光正好,他低头时日光顺着鸦青色的发丝垂下来,微微蜷翘的睫毛盛着细碎一层金,在鼻翼投落下暗影,显得格外沉静优雅。
蒋危就着光欣赏了半天,庄玠刚一放下碗,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拽进怀里,一手托在庄玠腰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庄玠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去,视线转向窗外,停在雪山与蓝天的起伏的交际线上,黑瞳如一泓寒凉的水,那目光说不上憎恨,也没有一贯以来的厌恶,而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第30章
抵达新疆的第十天,有暖湿气流经过天山,气温回升,徐政委来通知行动组可以进山了。
现在已是深冬,山坳里雪积得很厚,特勤车加装防滑链也只能开到谷底,白遇河用DEM模拟出山势地形,计划进山后徒步前往目标点。
基地动用了两架直升机,把一行人送到营区百公里以外的雪山口。
晚暮时分,借着夜色掩护,直升机渐渐接近地面,旋翼带起来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拍打在机舱玻璃上,几个靠在机舱上睡觉的特警都醒了。
白遇河时刻关注着高程图,看到接近目的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衣领对着微型耳麦说道:“大家准备一下,越过前面那个冰碛湖,就要关闭所有通讯设备了。”
实验室有信号追踪和干扰装置,为了避免行动组被定位,需要关掉对外信号,队员间用滤波耳机相互交流。进入天山后生死未卜,已经有特种兵在用最后这点时间,拿出手机跟家里联系告别。
蒋危一路上都挺沉默,这会才像刚活过来,仰头靠在冰冷的飞机舱门上,缓缓地笑出一声:“我没什么想告别的,要是我牺牲了,还能成为老爷子的骄傲,在石景山的革命公墓买个房,躺在红旗下,这辈子也值了。”
窗外北风呼啸,庄玠正抱着微冲阖眼养神,闻言他眼皮动了动,睫毛在黑暗里无声地张开一线。
蒋危又想了片刻,手缓缓移到庄玠腿上,掌心覆住他的手背,“等回北京了,我想在国宾馆设个宴,李恒办了二百桌,咱们不能落份儿,至少得办他个五百桌。”
“办什么,吃席吗?”庄玠眼睛都没往这边瞥。
蒋危闷闷地笑起来,手指紧了紧,庄玠的手骨被他捏得轻轻作响,“要是你一个回去了,就只能吃我的席,要是上天肯做一次好人,放我们一起回去,我一定摆桌上供谢谢他老人家。”
说着蒋危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黑檀木方盒,盒子里放着一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108颗珠子打磨得乌润光亮,是他前几天在基地外面那个维族村子求来的。
蒋危把珠子绕成四圈,拉过庄玠的手,戴到他的手腕上,低下头一字一句严肃地说:“不会出现第三种情况,你一定能平安回去。”
庄玠稍微挣了一下,没挣开,珠子滑进了大衣的袖子里,他皱着眉,十分别扭地整理了一下手串,手指停在袖口,“……那还是祈祷上天做个人吧。”
蒋危握着首饰盒的手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按照塔的要求,危急时刻,向导需要用精神力把搭档从死亡带回。”直升机已经着陆,庄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带回你这个十世恶人,实在太谴责我的良心。”
说完庄玠就转身向外走去,山风一下子涌上来,裹着粗粝的雪籽灌进衣领袖口。
蒋危把包往背后一甩,三两步追上庄玠。
下飞机的时候,他心态很好地自我安慰了一下,庄玠肯把他当成一种责任,也算是承认了他们之间这种伴侣关系,这么一想,蒋危立刻又释然了。
他走到庄玠身边,望着他大雪中朦胧的侧脸,感慨道:“万一我死了,塔又给你找个哨兵,风流俏寡妇岂不是便宜别人。”
庄玠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想发脾气,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走了。
行动组五十余个队员,连夜冒雪进山,组内大多数是变种人或预备役志愿者,体能远超一般人,面对严寒环境也不觉得艰苦。最冷的是白遇河,一个毫无特殊能力的军医,冻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好在这一段山路并不很长,黎宗平毕竟是个人,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生活必需品都要靠人力运进基地,即使远避村镇,也得考虑平日进出方便。
又往前走了几公里,视野里很快出现一个纯白色建筑物,采用最常见的钢筋水泥打造,外墙刷上白漆,顶部用反光涂料包裹岩板。墙体的颜色与雪山融为一体,夏季气温回暖,雪线上移,高原的强日光则会被涂料反射,干扰驻疆部队的巡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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