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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山9号院

作者:花满楼 时间:2022-03-25 04:02:33 标签:哨向 ABO

  他到新疆是带着任务来的,军委给他调度整个兰州军区的权力,就为了抓庄玠和黎宗平,黎宗平没抓到,也不能把庄玠交上去,蒋危还没准备好怎么跟上级说,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养养伤,等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回。”

  庄玠抬眼看他,淡淡地说:“在想回去怎么交差?我知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什么?”

  “9·22案的真相,所有,你做过什么,我知道,背后的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

  “还有我不知道的事?”蒋危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庄玠盯着天花板,目光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重新聚焦在他身上,神情表现出一种异常冰冷的平静:“带我去见你们军委的最高主席,我可以交代所有事,或者放我走,如果我下周一没去单位上班,纪委会到我的住处调查。”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跟我说?”蒋危无法理解,直到今日他们也没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最亲密的人,“要不,我带你去见我爸,你跟他说,如果是害怕检举被报复,他可以保你。”

  庄玠却沉默下去,手指轻轻抚摸着被罩上的暗纹,半晌将脸扭向了窗户,蒋危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想从自己身边逃离,也没再追问,端起盆就走了。

  留观室隔壁有个陪护房,蒋危每天都过来,陪庄玠说说话,给他看宠物店发来的西米露的视频。这是边境最远端、最僻静的医院,窗外就是国境线,掀帘可见山雪,他像逃避似的在这儿呆了近一个月。

  那天早上他照例过来,庄玠已经能正常下地走动了,只有几处比较严重的地方还包着,他换回了制服衬衫,风衣裹在外面,把伤口都遮得严严实实,正站在床前叠那件穿过的病服。

  “你去哪?”蒋危一把推开门。

  庄玠把衣服叠好,摞在被子上,然后把用过的东西都归了位。

  蒋危这才看见枕头边放了张纸,一见之下,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你要走?没有证件,能走到哪里去?”

  庄玠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有人证物证证明你杀了人,一旦纪委找到我,我是一定会把证据上交的,你还要带我回去吗?如果我被带走谈话了,会断送你的仕途和你家的政治生涯,甚至会把你送进监狱,你也执意如此吗?”

  蒋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设想过无数次庄玠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听到这个答案,也只是意料之中地苦笑了一下,说:“你是人民警察,这样做在你心里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庄玠抿了一下唇,不置可否。

  “我早有心理准备,但你要相信,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

  在边境陆军医院住了一个月,开春之前,蒋危包机把人带回了北京。

  飞机一落地,蒋危就开始着手应对各方施加的压力。

  他到西城支队给庄玠办了半年病假,庄玠没有如期去单位,监察部门早已接到了贺延的举报,好几次想来家里搜查,对于纪委和军委政治部的询问,一概推说人还没醒,不宜接受任何谈话。

  他甚至从38军找来一个班的特种兵,每天守在楼下,声称有人威胁他的人身安全,眼下正是军改最关键的时候,番号撤销重组,各集团军神经绷得很紧,随便一个冲突都可能升级成恶性事件,政治部的人和38军隶属不同,不敢强行进屋带人,每次来都被他打太极挡了回去。

  庄玠到家那天,刚好西米露也送回来,他问蒋危能不能下楼遛狗。

  “让小乔跟你一起去。”这样子等于变相软禁,蒋危不想这么做,但出于安全的考量,不得不选择这种最稳妥的办法。

  更何况,他也害怕庄玠有一天突然离去。

  关于北京塔爆炸案,蒋危手写出一整套汇报材料,几乎用尽了他的毕生所学,来陈述庄玠追捕黎宗平的经过,提供的证据包括程昱的口供、失事湾流飞机的记录仪以及庄玠的伤病报告,希望用功绩帮他减轻处分。

  他带着这份材料奔走在政法委与参谋部之间,寻求蒋老爷子旧部的支持,极力替庄玠洗脱罪名。

  材料最后辗转落在蒋怀志手中,蒋师长把儿子叫到办公室,看上去情绪很糟。

  “你不觉得你写的这份材料漏洞百出吗?”

  蒋怀志扬手一拍,报告纸被砸在桌面上,“他干了跟黎宗平一样的事,毁掉价值千亿的北京塔,唯一的不同,也就是他动手前发布了疏散通告,没伤到工作人员。他一个警察,勾结十年前北京塔叛逃的哨兵,企图潜逃出境……这种公安系统的败类,竟然能被你美化成追捕逃犯?”

  蒋危看着自己熬夜写出来的材料,不悦地皱了一下眉:“爸,我有失事现场的照片和取样,确实是TATP爆炸。”

  “要真像你说的,一个在飞机上装炸药,一心和逃犯同归于尽的人,会给自己留跳伞包吗?”蒋怀志站在自己的立场,完全想不通庄玠的所作所为。

  “飞机失事前,他把唯一一个跳伞包给我了。”蒋危试图表现得煽情一些,但每次想起这件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仿佛抓住了一丝庄玠爱他的证据,很努力才放缓声音,“爸,他救了您儿子一命,这不值得您救他一次吗?”

  “他是个警察,那天飞机上不管是谁,就算是条狗他都会舍命去救!”

  这句话彻底刺痛了蒋危,让他那些幻想如泡沫一样瞬间碎成了一滩水,只留下最贴近真相的那个可能。

  蒋怀志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你干了什么好事,逼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还折腾出丢人现眼的视频,301医院上上下下的领导都知道了,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在这儿想办法替他脱罪,人家把你当什么,你连他心里怎么想的你都不知道。写材料之前,至少你自己心里得有本账,知道他作案动机,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妈妈因公殉职十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北京塔动手吗?”

  最后那句话是带着试探问的,蒋危没听出来,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这我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查!”蒋怀志厉声道。

  这些年他对庄部长的事讳莫如深,此刻却有种被阴云笼罩的感觉,9·22延庆案的真相,不但关系着他的仕途、他的身家性命,还有可能成为打破他们父子关系的一把刀。

  蒋怀志时常回想他的前半生,年轻时父子不睦,把孩子放在老人膝下,纵然溺爱良多,也算是逐渐成长为了能顶起一个家的栋梁。他对蒋危的评价,称得上“小过或有、大节不亏”八个字,故而政治上有些事他并未对儿子挑明,这些年来,蒋危几乎把他的话当做军令在执行。

  如果庄玠知道了……

  “对庄玠逃走的动机别想得太好,你别忘了,四年前就是他爸把押解计划泄露出去的。”

  蒋怀志最后还是把材料打了回去,要求他进一步完善。

  庄玠下楼遛狗用了很久,西米露一个月没见他,精力异常充沛,折腾了三个小时才安静下来。

  按照蒋危的要求,乔进一直寸步不离跟着。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有个人工湖,庄玠平时遛狗会绕湖走两圈,然后把西米露牵出去,在大路上走一走,顺便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两瓶酸奶。

  今天走到大门口时,庄玠突然把牵引绳收了收,西米露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人一狗停在门口那棵香樟树的树荫里。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奥迪,看车牌是监察部门的公车,之前抓捕落马官员,庄玠他们分局也跟这边打过几次交道。他是做刑侦出身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对面车里的人还没看见他就停下了。

  庄玠在树荫里站了很久,一言不发看着那辆车,有某个瞬间他甚至想迈出那一步,身子刚一动,就被旁边一只手拦了下来。

  “哥!”乔进诧异地看着他。

  西米露还在傻乎乎地摇着尾巴,想拽着庄玠往外冲,去买它最爱喝的蓝莓酸奶。

  庄玠又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弯腰抱起西米露,转头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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