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
爱格伯特果不其然是个对事不对人的家伙,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对科研领域外的一切都无所谓,临殊昨天差点儿把他按墙上打一顿,今天爱格伯特就好像忘了这回事一样。
听闻临殊「无意中」摄入了皇帝的血液,一晚上过去还活得好好的,他显得颇为兴奋,当场就把临殊推进一个不知用途的大型仪器里来回扫描。
他老早就想转化一个工兵试试看了,但是反叛军坚决反对这种非人道主义的实验,他一直没法下手,只能在实验动物身上测试,可惜无论哪个种类都活不过12个小时。
临殊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新鲜实验体。
感受到爱格伯特暗藏的兴奋劲儿,临殊莫名有种能和约法沙感同身受的错觉。
原来躺在实验台上被人注视是这种感觉。
……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体会。
他被爱格伯特和他的助手们翻来覆去捣鼓了两个多小时,得到的、以他的水平能够理解的结果是,他确实处在一个改变的过程中,不出意外,他迟早会像尤利西斯、莉迪亚那样,成为约法沙的工兵。
不过具体会被同化到什么程度还是未知数,能确定的只有他不会轻易因此死掉这件事。
临殊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最开始对成为皇帝的工兵这件事是相当抵触的,他觉得皇帝不是人,同类肯定也不是人,虽然不至于排斥和看不起,但轮到自己身上总觉得非常不舒服。
如果他在南托里镇前往塞纳的路上同意了约法沙的建议,就好像在对哪种非人道的实验妥协一样,那违背了他的理念。
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也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好处。
对现在的他而言,成为皇帝的工兵,带来的唯一的好处,或许是他能够更加了解约法沙一点儿。
也许慢慢地,他能像莉迪亚一样感受到约法沙的情绪。
只要我没死没残废就可以,其他的暂时不用考虑。临殊想……
他强硬地拒绝爱格伯特要求的下一项检测,告知爱格伯特他得回去给约法沙做饭,饭后再来。
爱格伯特不情愿地念叨了几句现在的年轻人真难搞,摆摆手让临殊出去了。
第64章 归还
约法沙终究是没能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心虚之下临殊也不敢告诉他,只说自己无意中摄入了他的血,有可能会被同化。
他有些担心约法沙会害怕他,但好在约法沙对工兵的恐惧来源于未知的、可能会有的伤害,潜意识里他认为临殊不会伤害他,所以并未对临殊产生抵触。
比较糟糕的情况是,约法沙每天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一天很少有彻底清醒的时候。
临殊询问了爱格伯特原因,疑心是他又做了什么手脚,爱格伯特却坚决否认。
“不要什么事都赖我,你有没有想过是他自己有问题呢?”
爱格伯特是这样说的,“我推测得没错的话,他只是需要冬眠,自然界有许多生物都这样,你没必要担心这个。”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的心脏和肺脏……一般人到了他这种程度,最好是要进行手术更换器官的。”
近几年新兴的人体器官培育技术已经相对成熟,在发展程度高的城市里,器官移植手术还算常见。
然而约法沙却未必能接受普通的器官移植,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能解决他的心肺衰竭,帝国应该早就给他更换了器官。
这不是给机器换零件这么简单的事。
“虽然我不觉得这是可行的,不过还是得准备一下,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让他试试了。”
爱格伯特作给临殊派了任务,“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自己先去红森林的相关机构咨询一下,收集资料回来给我看,我比对一下。”
临殊心情沉重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他知道约法沙心肺不好,却没想到会严重到放着不管都不行的程度,约法沙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红森林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整座城市白森森的,不复秋季暖红的色调。
从第三家有器官培育项目的公司出来以后,他看到了对面甜品店在做新品推广,橱窗里的糕点看起来相当可口,是约法沙喜欢的巧克力系。
给他买一份吧,如果他觉得好吃就学学怎么做。
怀着这样的想法,临殊走进了甜品店。
为保证不是什么新奇口味,他自己先买了一份,他端着糕点在窗边坐下,心中突然有了些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事物在他附近。
于是他抬起头,正准备环顾四周,他对面的座位上就坐下了一个人,那人着装普通,身量拔高,举手投足的姿势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路人。
临殊下意识将手摸向武器,对方抢在他作出反应前开口:“我并不想跟你动手,我只是按法伊格尔先生的要求过来告知你一些事。”
“有关陛下的事。”
临殊的手停顿了。
尤利西斯将双手都放在桌面上摊开,展示自己的诚意:“虽然我非常讨厌你——我解释一下我并不讨厌你这种人,但我没办法接受你能和陛下这么亲近,嫉妒,嫉妒你懂吗?”
临殊没有作答。
尤利西斯打量了他一圈,叹息道:“你也被同化了……看起来更令人讨厌了。”
“不过既然我们都是同类,你应该和我一样,无论如何都不想陛下死掉吧?”
临殊眸子暗了暗:“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好吧,我不说废话。”尤利西斯耸耸肩,“那我就直说,在你们手里,陛下活不过这个冬天。”
“陛下的身体状况你有眼睛看得到,就算是在皇宫里精心维护也阻止不了他的衰败,光是药剂维稳不够。不过好在我们有解决方法,近几年的几次手术都很成功。”
“法伊格尔先生的原计划是明年春天为他进行下一次手术,更换心脏,毕竟他的情况最多能再支撑一年。”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进行手术,他只能再活一年?”临殊眉头紧锁。
“不是。”尤利西斯摇摇头,“那是在皇宫里精心维护的前提下……我们查到他最近出了点儿事,你没看好他,对吗?
在没有资源配给和设备辅助下,陛下对自己过度消耗的话,他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具体的身体状况,但法伊格尔先生说,他不做手术,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
甜品店的温控适宜,一面玻璃将风雪与寒冷阻挡在外,玻璃上起了薄薄的雾。
临殊抿了抿唇。
原来那件事对他造成的不仅仅是心理伤害,还有身体上的严重影响吗?
可他什么都没对自己说,如果尤利西斯不找到自己来说明这些,他打算一直隐瞒到无法挽回吗?
“那么我先告诉你法伊格尔先生的原话。”尤利西斯不清楚临殊心中所想,他回想了一下法伊格尔的话,慢慢开口。
甜品店里是馥郁的糕点香气,是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交谈对话,木制地板、暖色装潢,一切显得温馨又平静。
临殊在这样一个温暖的环境中,听到尤利西斯复述法伊格尔的话,仿佛能看到法伊格尔就在他眼前,用憔悴的、祈求的、卑微的语气说:
“临先生,我请求你,将还活着的萨迦利亚还给我。”
他久久不能平复。
“我跟了法伊格尔先生很久,他这个人傲慢又刻薄,不近人情,软硬不吃,性格强势,脾气暴躁。”尤利西斯低声嘀咕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为了陛下,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临殊安静了很久,他不知道如何抉择。
他不愿意让约法沙回到冷冰冰的宫殿里,被推举上不适合他的高位,去做他不愿做的事,背负不属于他的罪名,在提线下摆动肢体,扭曲地活着。
可他不想约法沙死。
何况在反叛军中,约法沙同样不被他人当做同类对待,哪怕是泽梅尔这种在许多事上愿意和他人共情的人,都无意识地将约法沙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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