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人鱼的三步法
“呜呜呜——”尾巴被拽着,半点行动不了。他啜泣着,泪眼婆娑地趴在地上,无助地看向任雀,鼻尖红了一片。
怎么有种小媳妇被强行征用后对丈夫依依不舍苦苦别离的悲剧色彩呢?
任雀绷了许久的脸色突然一松,无奈地笑了。他感受到面前来自羲和的巨大冲击,目光一转,横劈的刀锋已经近在眼前。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会被不知名鱼类偷家,他的侧脸如刀削般明晰,眼眸一敛,近乎愤怒地瞪着楚虞。
羲和的火焰因恨意而反复升腾,刀刃微弯,高架板路被砸出一个个凹痕。任雀的锁链在风中上下翻飞,近乎癫狂地向外扩张,银色线条在空中闪耀。刀光剑影已看不清,只剩碰撞时的刺耳暴击。
几秒后,刀锋一折,男人突然转身,目标直指在地上装咸鱼种子的楚虞。
“呜?”楚虞还趴在地上,他眨了眨眼,似乎对危险临近一无所知。
“姐姐身边,只能有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低,却散发着恐怖的占有欲和病态眷恋。他反手握着刀柄,火焰向后燃烧,燎毁他卫衣的帽绳。
可哥哥身边,也只能有我一个啊。
楚虞的瞳孔在粲然火光中立起,他肩膀微耸,平滑曲线由背肌流向腰骨。楚虞的唇无意识张开,鲨鱼牙的尖锐藏在如墨夜色中,他注视着刀尖即将扎进胸膛,而后,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阖了下眸子。
咔——
冰山碎裂一般,山体滑坡似的响声,又像是灵魂上的琴弦一震,楚虞睁开眼,望见的是眼前的一座巨型冰雕。
挥刀出斩的男人只在一秒内,被冻在了原地。
许羲嘉拽着楚虞尾巴的手下意识松了,她震惊地直起身,盯着眼前那男人的冰雕像,心里忍不住打颤。
他的动作栩栩如生,毕竟是在不到一息的瞬间被冻住的,连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他的面容本身英俊,却因极度凶狠而略显狰狞,目光冷冽,被坚冰覆盖,更算得上不近人情。
翡翠似的刀尖指向楚虞的鼻尖,只剩一寸,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秒会怎么样。
“楚虞,你……”许羲嘉定在原地,她竟找不到继续问下去的理由。
尚在远处的任雀没有丝毫震惊,他垂眸瞥了眼那尊堪称艺术品的冰雕,迫不得已向楚虞招了招手。
然后,某条刚刚做了个大号人形棒棒冰的鱼,就连滚带爬、连跑带颠、连哭带闹地扑进任雀怀里。
银鸟飞回任雀肩膀,它缩成一团毛球立在他肩头,俯视着楚虞的行径。
“羲和,我感觉体育馆正在张开一种妖类屏障,我先带楚虞过去,这边你来善后。”
任雀抱起楚虞,那条露背低胸女士裙子不整齐地挂在人鱼身上,裙边鱼尾褶盖住腰骨,却遮不住那半身流光溢彩的鳞片。
真的是很漂亮的鳞片……比宝石要昂贵、价值连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抚摸、占有……对稀有物的觊觎,是无论人还是妖都有的本性。
楚虞缩在任雀怀里,尾巴卷着他的胳膊,颇具风姿地抬眸一撩。
“你不怕其他监管者发现他吗?”许羲嘉问道。
“没办法吧,这小家伙已经用了血统技,很快就会被其他监管者发现。”任雀拍了拍楚虞的卷发,语气里不见责备,全然宠溺。
“带着犯人逃跑,真是胆大妄为。”许羲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任雀一笑,闪身消了踪迹。
硝烟尽散,连风都隐没了声息,高架桥上的灯光如鬼火似地闪了一下。许羲嘉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具冰雕一挥手,羲和温柔的火苗便包裹住所有。
“咳——”
男人身上的坚冰融化成水,将他的衣服浸成黯淡的深色。他呛了一嗓子,断断续续咳嗽着,肺部和声带被寒气侵入,让他的声音都变得粗糙起来。男人跪在地上,只觉一阵暗影笼在头顶。
“我想起你了。”
许羲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突然出声道。
男人一愣,神情闪烁,隐隐期待着许羲嘉接下来的话。
许羲嘉洒脱地蹲下来,皮裙很短,露脐装让她本就火辣的身材更添一成。淑女的长卷发在风下轻轻飘着,朱唇微启,像在信徒面前展露妩媚姿色的魔女。
“泽天城外的竹屋,你是那个种桂花的小子,对吧?”许羲嘉荡漾着惑人眉眼,女明星有着卓尔不群的能力和姿态,她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
“只是为了找我就离开泽天城可太得不偿失了,你应该也知道,羲和终生无情,为了不让你伤心,还是不要一门心思放在我身上……”
她循循善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男人按住后脑,猛地拉近。
“姐姐,你最好别搞错状况,我来了,就是要带你走。如果你不同意……”男人的视线冷峻又邪气,比猛兽还要恐怖。
“怎样?”许羲嘉咽了下嗓子,直愣愣盯着男人的眼睛。
“我就跪下来求你。”男人斩钉截铁地道。
许羲嘉:……
哈,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作者有话说:
Oro te ne abeas:我求你不要走。
第25章 你俩一出柜,就到西梵天了!
体育场的屏障好像张了,又好像没张。
人间不解妖界难处,繁华入目。雾榆体育场坐落在平坦山地区域,像条盘在山脉关节的龙,朝暗色天空张开金属翅膀。
任雀抱着楚虞来到体育场门口的时候,里头大舞台还放着震耳欲聋的口水歌,DJ摇头晃脑地在台子上金蛇狂舞,下面黑压压一片人,随音乐招展飘摇。
一群灵长类动物在热带雨林里围着篝火跳舞,并发出“嗬嗬嗬”的吼叫,大概就是眼前这种场面了吧。
楚虞是夜行捕食者,大晚上眼珠子瞪的额外精神,他扶着任雀的肩膀探头探脑,越过一片毛茸茸的人类天灵盖,望见舞台上的人影。
“下来自己走,抱着累。”任雀不冷不热地一嗤,抬手用掌根拍了拍楚虞的腰,把人鱼放了下来。
楚虞哼哼唧唧,不开心地甩了甩尾巴,但没缠着要任雀抱他。
他已经是一条成年鱼了,要学会独立行走。
会场外侧支着一圈卖零食的地摊,迷你小彩灯像树上挂着的红柿子,沉甸甸坠在遮阳伞上。任雀给楚虞捏了个障眼法的诀,大摇大摆来到店铺前,望着琳琅满目的小食品出神。
卖零嘴的是个老奶奶,面容慈祥地捧着个小手炉,她耷拉眼皮望向任雀,语速缓慢含糊,像咬着块糖:“娃,买点什么吃?”
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印着各种图案,吃过的没吃过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堪称应有尽有。他挑了袋梅子糖果和梅子果冻,刚要结账,便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低头看去,楚虞趴在柜子底下,手指着墙上挂着的白色围嘴,围嘴上还有一行字:
【一点睡六点起,骨灰盒子长方体;两点睡六点起,火葬场上我和你;三点睡六点起,ICU里舔小米;四点睡六点起,墙上挂着我自己。】
“呜——”楚虞眼睛亮亮的,一派童真,他尽力表现自己漂亮优美的贵族瞳孔,用力过猛,任雀总觉得这家伙在瞪他。
“老板,这个也要了。”任雀指了指墙上的围嘴,艰难压抑唇角笑意。他付完款,带着楚虞往会场里走,一手把围嘴套在楚虞脖子上,一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梅子糖。
楚虞对围嘴这种东西抱有十足期待,他对着目不斜视的任雀搔首弄姿,咬碎梅子糖,酸味包裹着味蕾,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你简直是对熬夜众生的侮辱。”任雀一哂,看了看远处挂在石柱上的钟表,指针刚刚走到贰。
楚虞不以为意,权当任雀在夸他,他在地上滑着,笨拙地牵着任雀的手,昂首向前走。
越接近舞台中心,穿过人群,任雀越能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气息流窜其间。像在海面上浮起一层雾,不似海水那般湿咸,嗅入鼻腔的清淡,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