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
霜石也在短暂的沉默后承认这的确如贝因加纳所说,语气里笑意重上了几分,“是的,是的,只对虚无民有效,我们是不够格的。”
他张开仅剩的那只手,又对贝因加纳说道,“但血不行,骨头和内脏也许可以,这又有谁能知道呢。”
“……”
贝因加纳似乎理解了这些人目光中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神色到底从何而来。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主君并不怀疑亚厄蛇人能做出这种事来,看这里的奴隶一个个身体和思维分家的模样,蛇人看来很擅长在生物身上动些手脚,说不定他们邪术的发展就是以此为基石。
虽然他们必须保证神降躯体的完整,但也许只需要外观完整就行,内在坏掉一点无伤大雅。
贝因加纳心想,那个期限可能就是神降仪式。
拿走他身体的一部分,然后恭迎神的降临,这样一来“贝因加纳·翡银”就不会因为人类的脆弱身躯而死去,他们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对贝因加纳脸上的嘲讽照单全收后,披着长袍的蛇人膝行接近王座上的主君,一只眼盯着座上的身影,态度恭敬地说,“主上,我想我有必要向您汇报,赞沙玛尔大人此刻也在祭坛城中。”
这道阴沉恶意的声音正污染贝因加纳的耳朵,金发白袍的青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也毫不掩饰表露此刻的神情。
他被钉在王座上的手腕最大限度地动了动,指尖微微抬起。
扶手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变成不祥的黑色。
亚厄蛇人观察主君的表情,颇为遗憾地说,“您好像不希望他来。”
“是我把他推走,才会被道兰提尔刺伤,落到这步田地。”贝因加纳很诚实地对霜石说道,然后理所当然地故意反问道,“难道要让我现在对他说‘救救我’么。”
蛇人甚是不解,这好像超出他对阿塔这个人的了解,或者说对一个人类的理解。
“您不希望被拯救吗,阿塔?”
——我不希望被拯救吗。
贝因加纳其实也觉得这个问题值得细究,他还没来得及让赞沙玛尔接受他的安排,意外就提前来临,这让他头一次觉得善解人意地征求意见是不必要的,他应该立刻将毁掉身躯的法术付诸实践,也好过现在被动至极。
现在,通过坐在祭坛城这“伪造”的王座上,贝因加纳知道自己所面临的似乎是个死局。
三天可能只是蛇人故意放出的幌子,他们分明可以下一秒就盘活祭坛城,把他丢入渊海,让洛斯特降临在他的躯壳上。
他能感觉到王座连结的祭坛城魔法网完整无缺,魔力充沛,他能“看”到那根简陋的主轴直插地底,正在运作,是什么让他们执意等待?等待本该没意义。
贝因加纳本想趁着自己的意志尚且没被劫持,从霜石这里套出原因,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提起道兰提尔的名字,霜石却没多大反应,没有自吹自擂他们的排布,但也不意外。
这意味着道兰提尔会对他动手不是蛇人控制的,这些人只知道大概的时间和方式,但是操纵的权力不在他们手上。
还能有谁跟蛇人有关,又藏在暗处。
那个人不是冲他来的,是对赞沙玛尔有所图谋,他们在等他的行动。
贝因加纳并未回答霜石的疑问,也没有继续把自己心头的疑云思考下去,原因是一阵忽然而来的脱力感使得他坠入了梦境。
他以为那是得以推翻他如今论断的洛斯特前来扼取他的灵魂,可事实却不然,苍白之雾中走出的是一个黑色的人影。
那人黑发黑眼,面容姣好到男女莫辨,他朝着贝因加纳略微夸张地行了一礼,用笑的微弯的眼睛注视这位虚无民的主君。
“渊海也有‘深度’。”他故作感慨地说,“如果您不是因为同调潜得这样深,我恐怕无法见到您,主上。”
贝因加纳看到他,既意外又恍然大悟,对方说不定就是窥破他内心所想,才把他拉入梦境一叙。
这里依然被渊海的皑皑白雾包裹,但因为脱离了累赘的身体,贝因加纳的精神状态比照清醒的时候好了许多,在积攒一些说话的气力后,他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地叫出了来到他面前的这个人的名字,“赛洛纳菲。”
跟现在还“站在岸上”的贝因加纳不同,那个人膝盖以下陷在苍白色的水液里,像是雾气浓到一定程度流淌而出的河流。他因金发青年道破他的名字挑了下眉毛,故作惊奇道,“您知道我?”
“我在这里见过‘你’,看见你被洛斯特的浪潮吞噬。”
即使只见过一个背影,那次在迷雾修道院陷入真正的“迷雾”也令贝因加纳印象深刻,没那么容易忘记。
贝因加纳由此串联起自己周遭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全貌,语气带上了些许认真之意。
“你就是蛇人背后的那个操纵者。作为第一个成功与创造神沟通的虚无民,你,即使死亡都没有被解放,一直留在了渊海中,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我只是神的‘收藏’之一。”黑眼睛的虚无民术士却用笑着摇摇头作为回应,“您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我不介意把一切都告诉您,主上。”
——“这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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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因:我希望修玛来救我吗(沉思
修玛:你不希望吗!(狗勾炸毛
贝因:希望希望,快救救我(猫猫顺毛
↑说救救我的时候是这种哄人的语气。
唉为了不让作话破坏阅读体验,我从第五卷 开始就憋了好多片场冷笑话没说55555现在基本都已经忘了x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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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沙玛尔又一次在攀爬。
上一次他徒手攀过洛斯提斯的绝壁,那为他开启一段冒险,这回他似乎走在通往终点的路上,依旧孤身一人,但目标明晰,就在既定的前方。
黑暗中的恶徒无路可退,将会曝尸于光中,他会成为终结一切噩梦的人,包括贝因加纳的噩梦。
他希望那个人梦中不会再有残破的海崖和质问为什么不复仇的少年时的自己。
越接近祭祀厅所在的高城,街道的景象就越发怪诞,鲜血涂抹的咒文成为墙壁的装饰画,对奴隶的处刑就在街边被一众人面无表情地围观,间或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与喝彩。
赞沙玛尔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不被他们注意,也许有人看到了他,但可能祭坛城的准则之一就是对所有异常视而不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因此即使有不巧的对视,无论奴隶还是贵族都会立刻移开视线,当作没有看到。
在收拾掉又一帮苍蝇一般嗡嗡涌上来的蛇人后,赞沙玛尔爬上距离高城最近的塔楼,破坏掉祭坛城第一个被他找到的法力节点,这时,他确认了一眼时间,已经是第一天的傍晚。
没有确认贝因加纳安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赞沙玛尔只能忍耐,因为这也是对他的惩罚。
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磨磨蹭蹭,以至于让贝因加纳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们不会处在这个境地下。
在破碎的法阵中央,赞沙玛尔深呼出一口气,将插入地面的长剑拔起。
碧霜剑身的幽光照亮他的脸庞,从倒影中赞沙玛尔盯着自己没有隐去的竖瞳,默念道,“又没有粉身碎骨,为什么不追上去。”
遗憾的是现在没时间让他拷问内心,但赞沙玛尔没有马上移动位置,他在这个自己不算容易才找到的节点旁边“安营扎寨”,等他的情报提供人送上门来。
大半个钟头过去,前来修复节点的咒术师差遣着一支小队赶到被破坏殆尽的塔楼法阵旁,他们似乎笃定生事者已经离开去捣毁其他节点,故而只探查了一遍就开始专注于面前的工程。
暗处隐蔽自己气息的赞沙玛尔生怕这帮人听不见,啪地将手里收缴而来的怀表用力合上,掷出同样收缴而来的、用刑具稍微改装后制成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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