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经过外城，但那帮污垢一样的帐篷大剌剌戳在城门边，当中人类的气息浓郁得冲鼻子，而在核心城角落里居然还有些安睡的人类，拉塔古恩什么时候成垃圾的收容所了？

　　“你的酒快过期了，物尽其用。”赞沙玛尔看着对方危险的神色，一边催促他快点一边说，“外面的是主上请来帮忙的客人，里面的是主上的雇员，你别对他们出手。”

　　“……行。”阿卡什恩的杀意收放自如，倏地就消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装出来的，“你让我回来，说我们的阿塔需要我的帮助，可这不是挺好的吗，再过一段时间，原始种就能在我们的都城安居乐业了。”

　　赞沙玛尔没去接对方的讽刺，低声说，“凯因，你帮我看看主上身上有没有对他有害的东西，你也是法师，应该能看出点什么来。”

　　阿卡什恩带着刮目相看的意思说，“好久没见过这么率直的修玛了，看来我们的主君魅力过于出众，连你都沦陷其中。”

　　见对方竟然没有当场否认，而是陷入沉默，大巫师更是笑意深重地轻哼一声，好奇极了。

　　阶梯宫殿顶层此前在阿卡什恩的印象中从未有人使用，他们的确曾经有主君，但先世从来都只会雕塑般坐在正殿的王座上发号施令，没有“休息”的时候，仿佛根本不需要。

　　寝居中灯光柔和，四处都有符合人类品味的小小改装，大巫师见到了赞沙玛尔和其他虚无民心心念念的主君，果真和任何人类不同，比他想象的更加夺目和美丽，充满“力量”。

　　有意思。

　　真是难得，难怪赞沙玛尔如此喜欢。

　　大巫师的礼节是手指交叉的法师礼，阿卡什恩见主上盯着他的头发，便率先解释道，“我的发色的确十分不同，据说神明塑造我时不小心将原本赋予我的白发染上了橘子汁，谁知道真假呢。”

　　贝因加纳笑着感谢阿卡什恩能够赶回来帮忙，他的确需要一名强大法师的帮助，来整理外城残损失效的法力脉络，大巫师听完后欣然应允，夸赞了主上的智慧和尽心，滴水不漏地表现着恭顺之意。

　　“听修玛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贝因加纳递给大巫师一杯酒，诚恳地说道，“他还说你是最强的大巫师。拉塔古恩会渐渐恢复往日繁荣，你能够见证它，也是亲手修复它的一份子。”

　　阿卡什恩听了，跟着笑起来，“这是谬赞，其他大巫师都被那伽摩尔杀了，唯独只留了我一个，是因为我太弱，他不屑于弄死我。”

　　说这话的时候，大巫师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哀伤，但贝因加纳却能听出里面的微妙的怨恨和遗憾。

　　原来那个伪装起来的、在最后关头背叛虚无民的半神名字叫那伽摩尔。

　　“凯因。”

　　背后的赞沙玛尔叫了他一声，阿卡什恩陷入回忆的可怕目光才慢慢收回去，神情倦怠地说道，“那伽摩尔的故事主上也许会感兴趣，他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位异族大巫师，伪装成那沙族的法师受到先世的青睐——哦，那沙族曾是我们的眷族，是一群原始种混血，我们外城魔法网的清洁工。”

　　今天已经太晚，阿卡什恩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如果您有任何疑惑，我随时都能为您解答，请不吝召唤我，主上。”

　　贝因加纳觉得这句话听着耳熟，好像艾特拉丝也说过类似的，是不是所有的虚无民都喜欢表露出这种隐晦的亲近意思，还是因为主君是个人类，不能邀请得太露骨？

　　赞沙玛尔射来警告的视线，大巫师苦笑着告退，游荡似地来到庭院里，等着和贝因加纳再说几句晚安话的友人跟他碰头。

　　等人过来后，阿卡什恩早已恢复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他开口就向赞沙玛尔索要精神损失费，抱怨道，“统领，你到底从哪儿找回来的宝贝？我刚才差点交待在那。”

　　黑发男人顿时紧张，“怎么回事。”

　　“你不是让我看看主上哪里出问题了吗，他没什么问题，我差点出问题。”大巫师甩了甩手，一直紧握的掌心有一枚碎裂成粉末的炽晶。

　　他把碎屑掸出去，说道，“要不是我留了一手，只用魔石嫁接了个侦测法术，而不是直接去‘看’他，现在可能就不在这了。”

　　“他身上果然……”赞沙玛尔急切道，“你发现了什么？”

　　阿卡什恩将友人的情绪收进眼底，耐人寻味地说，“他脑子里有个法术。”

　　“……脑子里？”黑发男人愣住。

　　“精神海凝爆，应该是这个法术。非常隐蔽，寻常手段根本侦测不出来。”大巫师笑呵呵地说，“这可是个传奇法术啊，我从没见过会把它放进自己脑子里的法师。”

　　赞沙玛尔虽然还不知道它的效果，但光听名字，他好像就能猜出大概来。

　　法师的精神海沟通大地或是星辰，前者能够令他们使用古魔法，后者就是星辰魔法的范畴，那片脑中的天地不仅寄宿着人的思维，也维系理智和记忆，浩渺却脆弱，需要用心呵护。

　　“它一般会被法师用在自己的棋子上，知道比较多的秘密、不能轻易舍弃但需要严加看管的棋子。”阿卡什恩娓娓道来，“一旦有人窥视他们的脑子，试图提取其中的思想或是试图控制他们，他们便会和对方的精神一起鱼死网破。这个法术完善就完善在，替罪羊是没用的，那个怀着恶意的心思无论是操纵几重人去窥视，凝爆都能顺藤摸瓜地找到他，摧毁他的精神。”

　　赞沙玛尔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心里突突地跳，脱口而出问，“是他自己设下的，还是别人给他……”

　　“主上自己干的。当然，传奇以下的窥视和控制触发不了。”阿卡什恩一声慨叹，反倒问起赞沙玛尔，“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如此防范别人窥探么，我倒有一种他在期盼有谁来看，然后拽着对方一起毁灭的感觉。”

　　所以他才拒绝炎魔戒？因为那个效果很有可能跟这个法术冲突。

　　贝因加纳试图报复的凶手，不惜令他拿自己做燃料也要摧毁吗。

　　谁会这样对自己呢。

　　“……他刚刚察觉到法术被发现了吗。”

　　大巫师笑了笑，“当然没有，我很小心，毕竟是你请我办事，我的朋友。”

　　黑发男人干涩地问，“……能解除吗。”

　　“他自己可以，其他人不行，包括我。”阿卡什恩表示无能为力，虽然他手上有传奇等级的法术消解术，但那玩意也在被精神海凝爆侦测的范围内，贸然出手反倒会害人。

　　赞沙玛尔不发一语，表情凝重得可怕。

　　大巫师却不想照顾友人的心情，轻声提醒他，“修玛，阿塔真的有把虚无民当成自己人吗？他是人类，即使在他成为阿塔的那一刻，在我们眼里他就不再是‘人类’，可对当事人来说，我们和他永远是不同的。”

　　阿卡什恩的话一句接一句叩在赞沙玛尔心上，足以令人清醒，思考许多此前被粉饰和忽略的问题。

　　“他真的愿意留下吗，一直留在这？抛弃所有的过往，把拉塔古恩当成自己的家，全身心地融入，将虚无民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绑在一起？”

　　贝因加纳当然从没有这么说过，也没有表现过有这个意向。

　　他一直在为修复这座都城日以继夜，这是虚无民最迫切的希望，毫无疑问，他确实在为实现他们的愿望而尽心尽力。

　　可是他们的愿望不尽于此。

　　阿卡什恩不用问就知道赞沙玛尔在想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他甚至甚于艾特拉丝。

　　于是他用仿佛过来人的口吻，敲敲黑发男人的心口，虽不带恶意，但揣度起来也充满虚无民应有的掌控欲，“不把人看紧，他们可是会从你眼前溜走的，修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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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嘿凯因，我很喜欢的角色~虽然看上去很像贝总情敌但不是哈，他是助攻，反向助攻取正向效果的典范（。

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