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无限]
只见太平间的门敞开着,几个医护人员正在推一台担架床进去,有个女人拖着床的扶手不让进,她旁边的男人面红脖子粗地在和医生争论什么。
大概是医闹。
扒着墙听了会儿墙角,大约是闹得差不多,蔚迟带着他们找了个承重柱的视觉死角藏好。不一会儿,那一男一女走了,他们来时遇到的那个小护士跟着。又过了一会儿,其他的医护人员也陆陆续续走出来,蔚迟数着人数,等人走光了,又回到了太平间。
太平间门没关,还留着一条小缝,冰冷的白气漏出来,带着一股奇怪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元祁跟着蔚迟和蔚远走进去,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太平间的景象……倒不陌生。鬼片里见过不少了,只是空气中弥漫的一种奇怪的气味……奇异的腐败的臭味、又被什么化学药剂强压下去的味道……
蔚迟和蔚远开始检查还没放进柜子里的尸体。
元祁没有参与,光是站在这里,他就吓得四肢僵硬了。
忽然,他听到左后方有一点响动。
他在心里疯狂告诉自己是错觉是错觉,我是坚定的党员信仰马克思唯物主义,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然后他又听到了。
蔚远小声地跟蔚迟说:“哥……心都在。”
蔚迟回答:“嗯。”
尸体死状各异,不乏有死得特别惨的,大概是车祸,但都是正常死亡,胸腔完整,心脏还好好呆在里面。
元祁聚精会神听左后方的响动,没过多久,他第三次听到了声音,像是布料的摩擦声。
他被吓得完全不敢动,更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哭唧唧地叫蔚迟:“迟哥……”
然后他感觉后脑勺一痛,眼前就黑了。
蔚迟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元祁被一个小护士拿着托盘砸倒了。
Duang——这是托盘砸到头的声音。
咚——这是元祁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蔚迟想要说话,小护士却夺门而出。
蔚迟和蔚远刚把元祁架起来,走廊上就出现了一大片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冲进来一大票人。
嗯,安保人员。
保安大叔带着一票拿着盾牌和警棍的小青年堵在门口,后面是刚刚把元祁打翻的小护士,正红着眼睛指控他们。
保安大叔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哟!这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咋尽不干人事呢?”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安保部在监控里就看到这三个偷摸溜进太平间的人了,以为是来偷尸体的变态,刚全副武装下来就遇到机智脱逃的小护士,当即把三个嫌疑人逮了个正着,有一个还晕了,抬去保卫科的。
元祁悠悠转醒,看到的就是蔚远正在舌灿莲花舌战群保的场面。
蔚远真不愧对全家对他“二皮脸”、“跑火车”的评价,整一个口若悬河,短短几分钟,编圆了一整套感人肺腑的故事:他先讲了三人是如何相识、如何投缘、如何成为生死至交。又说元祁是美院学生,为了毕业设计的人体结构茶饭不思,他们这两个做哥的看不过去,正好趁着最近自己在市二院实习、大哥的妈妈又是医院医生,就起了走后门的心思,带着弟弟去太平间学习人体结构。他一面知道这样做当然是大错特错,希望各位叔叔能念在他们爱弟心切、情谊深重得份上,能网开一面。他们三人回去一定痛定思痛,重新做人。
说着说着还拿出元祁的美院学生证、他的实习证和蔚迟跟他妈的合照为证。
保安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好歹信了他们真的不是来猥亵尸体的变态。
蔚迟在旁边看着,觉得出去以后可以给大伯出个主意,送蔚远去说脱口秀。
哪想保安大叔正气凛然,生平最恨的就是蔚远这种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听完后面色不动,按着蔚远的脖子教育了他们将近一个钟头。
放他们走的时候都还在数落蔚迟:“你说说你!堂堂高材生!跟他们在这儿瞎胡闹!”
这一通折腾下来,已经下午三点。大厅里又躺满了第一天死掉的人。
蔚迟他们又去了心内科。那三个主任医师只有丁云间在,另外两个说刚做完大手术在调休。
他们本来想挂丁医生的号,进诊室里观察一下,可这年头,医院天天人满为患,实在是不可能当天挂号当天看上,遂绝了这个念头,就坐在候诊室里等。
好不容易等到丁医生出来上厕所,蔚迟就穿着蔚远的护士服遛进了丁医生的诊室,搜捡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跟挖心脏相关的资料更是没有,这位丁医生的专攻方向还是保守治疗和微创,甚至不怎么动刀。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声,是蔚远和元祁搞出来的。大概丁医生上完厕所回来了。
蔚迟就带着几本没来得急看完的东西又溜了出去。
之后他们在休息室里把那几本资料看完了,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弄错了?
蔚迟静下心,开始思考。
他一直以来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世界是两个世界拼合起来的——假设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为A,时间停在了一点四十九,人都死掉并被挖掉了心脏,有着怪物医生护士和恐怖的晚上;而另一个世界为B,这是个正常世界,时间正常、事件正常,有着正常世界的白天。这里的人因为与A世界完全相同的理由来到医院,并在白天替换掉了A世界的死人。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条通道,可以让他们回到原本的A世界……
那也许……得在晚上。
只有晚上,这里才属于A世界。
蔚迟刚想明白,元祁正好在问:“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蔚迟说:“我想七点之后再去看看。”
元祁心说不好,吞了吞口水:“……看什么?”
“太平间。”
第17章 市二院17
之后蔚迟带着另两人在医院里转悠起来,去了骨科、住院部跟核酸检测点,本来是想找林富国胡天奇他们再问问情况,最好是找到胡凯。
但是很遗憾,一个也没找到。
蔚迟还让蔚远去找了太平间的值班表,蔚远笃定世界上没有这种东西,被赶着去骗了一圈果然没骗着,还被护士长揪住小辫子骂他该听讲时不听讲——死人时间又不固定,太平间值班时间怎么固定?
“你看吧!哥,我就说没有。”蔚远可怜兮兮揉着被捶了的脑壳,他对这个高材生哥哥盲目信赖,看来还是要不得,人还是得有自己的想法。
蔚迟看了一眼医院大厅的大挂钟,六点二十,时间也差不多了。
医院大厅里已经躺满了死人,跟第一天的惨状一模一样。
蔚迟:“行,那走吧。”
元祁哭唧唧:“我想尿尿。”
蔚迟:“快去。”
元祁:“呜呜呜呜不敢。”
三个人便结伴去上厕所,蔚迟等在厕所外面,研究对面墙上的医院整体平面图。蔚远陪元祁进去。
元祁一推开门迎面就躺了个死人,窗户周围还有炸开的血迹,大概是想从这个窗户逃出去的人炸出来的。
元祁边哭边尿,哭得太凶,差点没尿出来。
洗了手出了门,蔚远问元祁:“你哭什么?”
元祁狂抹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
蔚远:“你坐在死人对面吃薯片的时候怎么不怕?”
元祁:“我不知道……我……我……”他抹了半天抹不干净,索性破罐破摔,任由眼泪哗啦哗啦淌下来,他抽了抽鼻子,“我就是忍不住。”
蔚迟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探了个头往里看:“还不出来?”
“来了。”蔚远答道。他甩着手上的水往外走,听到元祁在他身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了。”
蔚远没听太清楚,回头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