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古遥,你跟我来一下。”沧泱御空在前,古遥御剑在后,途径宗门上空,诸弟子无一不仰望。
古遥从未受到如此多的瞩目。
他朝下面一看,有弟子修为比他高,却朝他颔首行礼,古遥赶紧在剑上回礼。
“许多弟子,没有出门历练的机会,今日谯明山来犯,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结果被你吓退,你太鲁莽!”
古遥默默跟随他,忍不住驳道:“可他们在我宗门撒纸钱,故意欺辱,我不该吓退他么?我没做错!”
“是没错,但也成了靶子,众矢之的。”
古遥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沧泱心里爽快,瞥他一眼:“等会儿跟其他峰主解释。”
“哦。”
玉屑山脉,临霄殿中。
十二峰的峰主,古遥还未全部见过,这三年,除了沧泱和黎苍,他只见过偶尔来沧泱这里嗑瓜子吃蟠桃的画仙峰主,后黎苍将他戒中烛龙,给了炼器宗师聂一。除此外,其他峰主也是第一回见。
古遥挨个行礼,他们围着一张大圆桌而坐,叫他不必多礼,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年少有为。”
古遥有点不好意思地埋头。
黎苍唤他:“坐这来。”
他犹豫坐下,听见沧泱说:“陨剑洞的剑,你如何驱使?”
他听沧泱声音里没有发难的意思,却也不敢将不故剑的秘密和盘托出:“其实,那些剑并非受我驱使,我想,应当是尊上离开前,交代了一些什么,阵法什么的,我不懂……”
众峰主固然想不通,但他一解释,也认为不是他能办到的事,也只有这说法才能说得通。
画仙:“今日这遭后,近些年谯明山恐怕都不敢再犯,可若一直寻不到尊上,事情也棘手……”
“他是想先发制人,证明尊上死了,证明尊上的弟子修为低浅,不配继承宗主之位,说来说去,就是觊觎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无奈的是,若容宗主真的渡劫失败,身死道消,那于情于理,文曜真人的要求都不过分。他的确是下任宗主的第一人选。
宗主之位原确是他的。
这也是沧泱今日没有做得太绝的缘故。
众峰主议事,古遥抱着剑沉默坐在一旁,每次他和不故剑待在一起,怀中抱他,便有种师哥在身旁的感觉。
他出神地轻抚剑身。
黎苍却忽然提到他:“不过,今日古遥一番作为,名声算是打了出去,想必外面也会说,剑尊收了个好徒弟,有情有义、有胆识有本事。”
画仙马上接:“声名显赫,好事也是坏事,树大招风,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
古遥指了指自己:“说我么?”
“当然是说你了,尊上疼爱你,我从未见过他教人习剑,他有朝一日回来,你若有什么闪失,怕是要拿我们问罪了。”
古遥挠挠鼻子,点点头。
师哥是疼爱他,可他为何还不回家。
赵乏塔说,师哥便是怀中不故剑,他是剑灵么?
古遥有些迷惘,抱紧了怀中古剑。
这时,外面忽有弟子来报:“丹王大人,业火昙华被人半路抢走了……”
“什么?!”黎苍忽地站起,勃然怒道,“谁干的?”
数月前,黎苍听闻业火昙华出现,虽还未开花,但用他研究出的特殊方法,可以将其整个采摘移植,黎苍派一队弟子前去暗中采药,没想到被人半路夺走!
业火昙华,是为剑尊炼制肉身所需,虽用普通的昙华也能替代,但昙华已经给古遥炼七花大还丹用了,此时再寻,颇费工夫。
“不会是谯明山的人做的吧!来我宗门讨嫌惹事,声东击西,好歹毒!”
弟子道:“回禀大人,那人孑然一身,并未伤人,抢了东西就跑,身法极快,我观其修为,怕是……”
“化神?洞虚?”
“应当是……洞虚。”
“现在洞虚都遍地走了?”上界的洞虚强者,有名有姓的,不超过二十个,就算是有些低调散修,那也顶多二十一二。
洞虚境,爱抢劫,也不伤人。
黎苍下意识想到一人:“大禅老秃驴,又是他!”
这位大禅和尚,在修界的名声之臭,不输望霄宗宗主。
宗主至少还有威名,在强者为尊的修界,引人敬仰。可这和尚不同,是佛修,却行事乖张,爱好偷鸡摸狗,偏偏在炼器、符阵、炼丹术上,都是宗师,一个秃驴造诣抵他望霄宗三个峰主……
往日有人找这秃驴炼器、炼药,他口头答应,转头药也不炼了,把材料掳走。至今他的名字还在仙盟的追杀榜上,由于得罪的人太多,恶名昭彰,追杀榜排名第一位就是他。
但始终没人能将他捉住,传闻他化形术了得,也无人知他真实面貌。
小道消息说,这秃驴跟徒弟有染,连他的女徒弟都在追杀他。
“好一个佛修,偷鸡摸狗、道貌岸然的和尚!”
旁的古遥感觉自己中了一箭,不敢吭声。
黎苍马上让聂二峰主推演,拍桌而起:“算一下他在哪个方位,兹事重大,老秃驴许是洞虚境,沧泱,你随我一道。”
他二人要出去追杀秃驴,古遥也要回东来寺一趟,沧泱派遣隋忍护送他,还给了古遥不少保命的法器。每个峰主都给了古遥一样东西,仙女峰的画仙长老,递给古遥一个卷轴。
“这是万兽图。”
此卷轴和师祖给他的那些,布满各种阵法的卷轴不同,这张卷轴上绘满了奇形怪状的凶兽,活灵活现,大多古遥还不认得。
“用法是以血喂养,只能用你的血,若遇上危机,将卷轴内妖兽放出,便可听令于你。”
这是她亲手所绘,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舍不得给。
古遥向她行礼道谢,画仙却是满脸慈爱,说应该的。
而那位双子峰的炼器宗师,聂一,给古遥的是用之前从地心带回来的烛龙翅膀,炼化的飞行法器,花了他三年时间:“穿上便可肩生羽翼。”
“这烛龙,便物归原主。”
古遥的储物项圈满得快放不下了,聂一多看了一眼他的项圈:“这法器不错。”
“回峰主,是我师祖给的。”出来这么久了,古遥知晓修界诸多事,自是明白,师祖或许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若只是一酒肉和尚,给他的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回东来寺前,古遥先回了三辰殿。
赵乏塔蹲在积雪的密林中,同一直受树灵照顾的月狐说话,什么你多大了呀,父母在哪,为何在这。
古遥刚认识她,此人身份疑团重重,他并不信任。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去:“小言!”
“原来你叫小言呐。”赵乏塔歪着脑袋。
古遥却一把将小月狐捞起抱在怀中,看她的眼神好像在坏蛋:“做什么!”
赵乏塔笑着抚摸树灵的枝条:“我问她父母在哪,她说你是她父亲?”
“我养大的,我自然是她父亲!”古遥见她与树灵这般熟稔,有些意外,抿唇质问,“你与我师哥,是什么关系?”
“是老朋友,我比他年纪还要大些呢!所以,你叫我师姐吧。”
“你为何知晓我们的事?”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造化塔!”
古遥的警惕散了几分,抱着剑问:“那、那你知道,我师哥现在在何处么,他为何不回家?”
“小狐狸,你怀中不故,是容不故的本体,我从来不能靠近的,他不喜欢人靠近他。”
“不故……”他喃喃唤道。
大雪在林间滂霈,落在古遥的脸庞上,嘴唇翕动,垂首将剑紧紧抱住,无声道:“师哥,我想你了。”
“他为你破了道心,毁了肉身,无关风月,只论人间心事。”
造化塔不小心放那只小狐狸入内时,未曾想过今日,她造化万物,自己是造化人间界中的一草一木,算是与他相处了四十余年。古遥不认得她,她却瞧他亲切得很,笑着说:“容不故还活着,小狐狸,不要难过,我带你去找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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