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囍
药家柴氏,历代医术卓绝,而医者悬壶于世,最大的倚仗之一就是一双妙手。问脉施针靠的都是手上功夫,柴氏历来注重双手养护,平时柴氏医者都会带着手套,能让他们摘掉手套的情况,通常只有两种。
要么救人,要么杀人。
得,老四闭了嘴,看这架势,不打一架是走不了了。这人也忒小气,不就是湿个衣服么,又不是姑娘,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不过这话他没再说出来,免得对面那位又炸了肺。打就打呗,反正拆的不是自家园子,怕什么。
“行吧,你要打,我奉陪。”老四从房檐上起身,负手而立,“动手之前,请教姓名。”
两人隔湖而对,一轮明月高悬于上,夜风微凉。
少年看着他,淡淡道:“药家柴氏,柴束薪。”
老四一怔,随即笑道:“原来阁下便是药家公子,久仰。今日幸得一战,足慰平生有缘。”
“在下木将军府,天算门下,木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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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我亦飘零久——顾贞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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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6章
安平觉得如果自己真是在做梦,那么现实中大概已经惊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应该不会听错,这人叫木葛生?他认识的那个木葛生?
先前他就看老四有些眼熟,但也并未多加留意,这少年大概十三四岁,而他所熟知的那个木葛生留级三年,最少也有二十出头。
二者或许五官相像,但气质实在天差地别——安平打量着眼前的月下少年,眉眼明亮神采飞扬,这人是怎么长歪成贪财神棍的?
好吧,如今也很抠门就是了。
银光乍起,两人很快战成一团,湖面上一轮明月碎开,水花四溅。
木葛生和柴束薪的身手似乎不相上下,一池湖水硬是被两人掀出了惊涛骇浪的气势,安平看得上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么大动静柴府也没个人出来管管,这家人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随即木葛生就道出了他的疑问,“咱俩动静这么大,早上不会有人告你扰民吧?”
“柴府九折回廊,神鬼不入。”柴束薪冷声道:“回廊之内,有进无出,不可能有声音传得出去。”
木葛生闻言掏出一枚铜钱,甩手掷向湖畔长廊,“那这样呢?”
铜钱穿墙而过,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长廊顿时塌了一半。
“好了,现在就是八折回廊了。”木葛生拍了拍手,“如此隔音效果必然减弱,深夜扰民非君子所为,我听说柴公子向来持重,确定还要继续打?”
安平被这一言不合就拆房的行为震住了,柴束薪先是一愣,随即勃然作色:“天算门下历代亲传四十九枚山鬼花钱,你就拿它砸墙?”
安平扶额,大哥重点错。你应该关心的不是木葛生的钱,而是你家的房。
“千金难买我乐意。”木葛生这会儿倒是显得挺大方,“这叫砸钱买平安。”
柴束薪一甩长袖,似是觉得和这人再无话可说,银针落如暴雨,木葛生却不肯再正面相交,扭头便跑。
片刻后再次传来一声巨响,又塌了一间房。
两人一直从深夜打到天亮,一个跑一个追,短短几个时辰,木葛生一共拆了三条回廊九间房。早上来接人的老二看着柴府光秃秃的门楣,“贵府大门哪去了?”
“给您请早。”小厮弯腰,“被木少爷拿钱砸了。”
“胡扯。”老二想也不想便道:“老四没那么大方。”
小厮:“……”
老二被人一路领进门,停在一座小筑前,还是昨天的那间药室。推门进去,只见木葛生正躺在榻上上药,浑身上下被包成了半个粽子,“呦,老二,早啊。”这人倒是不嫌疼,一身青肿依然嬉皮笑脸,“我饿了,东门那家馄饨挑子开业没?”
“我送他来治伤。”老二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小厮,“贵府这是又把人打了一顿?”
“哎没有没有,你别为难人家。”木葛生咬着绷带,含糊不清道:“是我和人打了一架,心疼啊?那请我吃饭呗。”
“打得好。”老二干脆道:“你丫就是欠揍。”
“这你可就想错了。”木葛生得意洋洋道:“那小大夫伤的比我还重,刚才被人从瓦砾堆刨出来,他被砸的不轻,怕是够呛。”
“小大夫?”老二挑眉,“你打了谁?”
“你猜?”
“你他妈的……不会是把柴束薪给打了吧?”
窗户“啪”地打开,一阵大笑传来,惊得廊外鸟雀四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小大夫的脸色!”木葛生拍桌狂笑,“寒的活像腊月三九天,哈哈哈哈哈哈,这人太好玩儿了!”
“打便打,你拆人家房做什么?”老二坐在对面,一声冷哼:“出息。”
“我们身手差不多,若认真打起来,速战可以,消耗战不行。”木葛生笑得东倒西歪,“平时打架我自然不在话下,可那小大夫出身药家柴氏,药家虽不是武家,但错手御针之术根本不是普通招式防的了的。我手里只有十七枚山鬼花钱,他袖中银针又何止成百上千,硬碰硬岂不找死?只好变着法子给他添堵喽。”
“歪门邪道,胜之不武。”
“我一伤患,他追着我打才是胜之不武。”木葛生倒在榻上,“罢了,反正谁也没讨得了好,不过这小大夫挺有意思的,下次有机会还来找他玩儿。”
“你拆了半个柴府,还想有下次?”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来之前算一卦,看看走哪个门。”木葛生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手里抛来抛去,“对了老二,要是让那小大夫和你打,他能走过几个回合?”
“不用刀,二十回合之内。”
“那敢情好啊!”木葛生一拍大腿,“下次你和我一起来,他就不敢和我打了!”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二拒绝的干脆利落,“不打。”
“啊?”木葛生一愣,奇道:“这倒是稀罕,这世上居然还有你松问童不敢打的人?”
“他是药家人,诸子七家禁止内部动武。”
“你这会儿别给我端你那墨家墨子的派头,平时你追着我揍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团结友爱?”
“那是你欠揍。”松问童道:“你知道柴束薪的身份吧?”
“知道啊,诸子七家之一,药家柴氏。他是柴氏家主,也就是这一任灵枢子,执掌药家之位,名列诸子之一。”
松问童闻言冷哼:“诸子七家,久存于世的一共六家,天家天算子、仙家长生子、朱家星宿子、药家灵枢子、阴阳家无常子、墨家墨子。其中柴氏医术卓绝,三千年前领药家之尊,从此历代柴氏家主都位列诸子之一,先生见了他也要称一声‘灵枢子’。你他娘的就这么把人给打了,你道先生不会罚你?”
“你用不着叽里呱啦说这么一堆,不就想说他来头很大?七家诸子,别的不说,天天和我鬼混的就有俩。”木葛生混不吝道:“再说了,你堂堂墨家墨子不也总被师父罚?你怕?”
“我打的过柴束薪,也不怕先生罚。”松问童道:“但整个银杏书斋,除了你,没人会招惹他。”
“为啥?”
“推翻君王事小,打死药家命大。没那么硬的命,就别去招惹能救你命的人。”松问童一巴掌拍上木葛生脑袋,“你几次从鬼门关捞回一条命,你他妈以为谁有能耐把半死不活的你救回来?”
木葛生僵住,难以置信道:“前几次救我的人,是那小大夫?真的假的?”
松问童冷眼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