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他一时诧异,便叫那条尾巴滑不溜秋地脱了手,抬眼只见人蛇迅速游弋逃离,余下一个雪白的背影。
此后每天,人蛇出洞的时段都固定,回洞的时段也固定,细说起来宋沅每日都能见着他的面,但在短短时间中,人蛇都不忘停下来,递给他一些花草兽肉之类的,宋沅百般推拒也没能成功。
虽说灵力不运转了,但不知为何,他仍能辟谷,不至于一下子便凡欲缠身
宋沅的心渐渐沉下来,便很少回想过往的事,专心将眼前过好。
他试着加工那些毛皮,从百宝囊里取出一些材料来制作家具,不过也只能搭建一些很粗浅的样式,铺上毛皮浑似什么山大王。
雪雪没有忙太久,趁一日山上稍晴朗些,风雪小了些,雪雪便来见他。
彼时宋沅正在生火,火光暖融融的,他侧躺在粗制的榻上,翻看一本古籍。
这张榻他也给雪雪打了一张,可惜他尾巴太粗长,盘起来很大一团,压根放不下,以至于现在那张榻专用来摆那个小小的晶球。
一堆漂亮毛皮簇拥着,很安全呢。
宋沅前些日子刚发过高热,此时起身还有些虚软,只能将自己撑起来,抬首向他笑问:“怎么啦,雪雪?”
人蛇本就身材高大,盘尾也不比这张榻矮,垂着头看宋沅,慢慢张口,很轻地叫出一句:“沅...”
宋沅颇为惊喜,他左右在山上困着,便试着教人蛇开口,先从简单的“啊”之类的音开始教,想不到雪雪进步如此迅速,现在都可以叫他名字了,便探身仰头,向人蛇笑道:“好,再说一遍。”
雪雪却拿那双宝石般的红眸默默望了他一小会儿,随即长尾一搭,宋沅便被包在了毛皮被衾之中。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蛇已经俯身,轻轻松松地将被包裹住的宋沅打横抱了起来。
宋沅加冠以后,还是头一回像婴孩一样被人抱着,一时怔住,旋即剧烈挣扎:“雪雪?”
人蛇没有回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镇压怀中人不安分的手脚,迅速地向洞外游弋而去。
宋沅心中虽有疑虑,可挣扎不过,也无法。
不知为何,他总觉雪雪不会有意加害他。
再说,以他这具残躯,也不值当。
人蛇宽广的怀抱就像一座壁垒,漫天的风雪都砸在他裸露的身躯上,只留下小小的怯怯的雪花落到宋沅脸上。
上山时,气候似乎是没有这么温和的。
他才知道于他而言足以致死的风雪,对于雪雪来说是何等无关紧要。
人蛇如履平地地飞速游弋着,他的皮肤很冰冷也很坚硬,或许比落在宋沅脸上的雪也冰冷。
是因为这个,才将毛皮也给他裹上了么?
宋沅在他怀中很快看累了飞驰而过的巨石和被雪压弯的灵木之类,闭眼休憩片刻,就感到人蛇行速渐慢。
似乎是停了,人蛇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宋沅睁开眼,向正前方望去。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有灵木,有花草在旁,旁边掘了一条长而深的坑。
是一座与小天地中无异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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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雪(?)
清纯少蛇——贤惠人夫修炼手册
蛇尾巴上有神经来着
第35章
谁知道他醒过来,昏沉地侧过脸叫人,入目的是一双黑底金纹靴。
来人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耳熟,随即宋沅的下巴被轻轻抬起,这才见了来人面容。
英俊面容,长睫妙目,衣饰华丽,最叫人不安的是额上垂一线,眼珠漆黑,鲜明的魔族面貌。
果然,巫盐。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沅,目光在病容显出的嫣红面颊和玉白的颈上略略停留,语气轻佻恶劣。
“小道君,我可扫榻待迎多时了。”
粗略环顾四周,宋沅顿觉头脑一阵眩晕,与正道仙门不同,魔族喜好享欲,极尽奢华、峻宇雕墙是明显的魔族作风。
而此地若不能称之为奢华,那么凡间帝王也只能称之为住在鸡笼罢了。
他身上着的是薄软的月白绸衣,枕被是风织云蚕丝赤金面,头顶垂着的迤逦红薄纱幔怎么瞧也是件法器,精雕着魔画的高大支柱没有丝毫接缝,巫盐身后是一片金灿壁画,像是以舍利为画材,向左一顾才隐约可见门外垂首伫立着的魔女。
巫盐居然在天心宗眼皮子底下将他掳走了,还掳到了魔界。
宋沅病才刚好,浑身都无力道,言语也有气无力:“你...为何?”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傻,大手顿时强力扼住他下颚端起,巫盐垂下脸,漆黑眼珠凝视着他,神情说不出的危险,可语气却算不上不悦:“为何?你还敢问为何?你欺瞒与我,按魔族律令,当以极刑,割了你的喉咙,放整夜的血才是。”
语罢,犹嫌不足,“若还在想什么邪刺灵宝,便来我身上搜罢。”
宋沅被他扼住,沦为砧板鱼肉,难以反抗,想不到什么欺瞒,只觉他是前几日被伤,丢了面子,现在借题发挥,羞辱于自己,垂下眼,一言也不发,只是手指向后腰际一碰,庆幸自己小而形制古怪的百宝囊还在。
想必是魔族侍人见它古怪,先前便没有将其取下。
他与巫盐交手多次,心知他是最难被巧舌打动之人,恰恰相反,愈是欲在巫盐面前分辩,人死得愈快。
他怎么知道七年间事情会如何变,他怎么知道自己逆来顺受的样子叫人垂涎,巫盐盯着望了一会儿,险些将前尘忘光,一时心潮起伏,才发现自己将他颊边捏红,迅速撤回手,只见那段玉白的颈无力支撑地落下去,坦出薄薄肩背来示人。
病了几天,似乎是又瘦了些,但好像天生是惹人来握一般,哪里都有那恰好盈盈的妙处。
颈项肩背,腰肢手臂,小腿腕骨,都是说不出的诱人。
巫盐从前没开窍,才不觉小道君颜色有多好,后来春梦留痕,他记着亦有几次在监牢之中行那事的。
监牢里的宋沅无力,只能垂首靠在他肩上,骨头叫人打断了,喘息都是柔弱的,叫他的名字也不知是求饶还是满足,只叫巫盐恨不能死在他身上。
而,如今的宋沅,比他梦中还要无力柔弱。
侧坐着,手臂软软撑着上身,衣带散乱,未挽的发丝也凌乱,面颊泛着病态的嫣红,头垂下去,只见密长的眼睫颤动。
可惜不肯看自己。
这叫巫盐顿时忆起,先前自己是如何兴致盎然,匆匆赶去要与此人见面,却反而遭了欺瞒,受了奇耻大辱的。
“什么丈夫,什么道侣,不过是你的借口托词,宋沅,你便是要骗我,也竟敢编出一个如此荒唐的谎言。”
宋沅不明他意,抬首怒视他,只反驳前半句:“什么借口托词?我确实有丈夫......”但他自然不会多流露信息。
原以为雪雪走失已经是糟糕至极,却不想自己也沦落至此,他哪里敢多说。
他怎么敢当着自己的面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话,巫盐微微抽气,神情扭曲一瞬,伸手便去攥他的肩膀:“不周山脚周围所有城池镇村我都已查遍,从来没有薛雪这样一个人!宋沅,你这样的谎欺瞒你那无心的宗门,浅薄的故交可以,你以为还能将我也瞒过?”
雪雪怎么可能在凡俗有什么登记造册,宋沅瞠目,被他握住肩膀,想退退不得,一时别扭至极,撇开目光道:“这样的事我何必欺瞒他人,纵使我欺瞒,又与你何干?”
他不懂,杜撰或是真实,他都能口出自己已有丈夫之言,居然现在还不懂。
巫盐却明白了,他两手上移,慢慢放在了宋沅面颊两边,将他的面孔向自己掰过,直到那双含屈带怒的冷眼直直瞪视着自己。
“原来你不懂,”他知晓了原理,怒极反笑,“宋沅,你就不奇怪,我为何要专程去找你,为何初见时比你那些故交还热切,为何如今要将你掳来魔宫?”
宋沅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他气恼,气自己失察,气自己冲动,但更疑惑。
疑惑于自己哪里想错,便是七年之前,他与巫盐也无甚干系了,为何如今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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