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难不成那刺扎着别人就这样痛么,叫巫盐恨到现在,他也不是没受过,没觉得有多折磨。
小古板开始出神了,那神情和过去受刑时一样,一瞧便是在借助神游逃脱现在的苦痛。
巫盐眯起眼,目光阴冷地在他脸上滑动:“你在想什么?”
不待宋沅回话,他便又道:“是你那个凭空杜撰的丈夫?还是那些围在你身边苍蝇一样的旧友?”
“宋沅,你骗我,”他抻手推着宋沅的肩膀,不容反抗地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也倾身压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若有那劳什子丈夫,你还能如此天真。”
宋沅便一下仰倒在织云蚕丝面的被衾中,起先茫然无措地望着覆压在自己身上的魔族,可很快,他的瞳眸越瞠越大,映出一张愈凑愈近的英俊魔族面孔。
低等魔族生得大多面貌丑陋、难以入眼,但高等魔族则不同,不仅大多貌美,还富有与生俱来的奇异魅力,仿佛连面容也要有致命之能才好。
巫盐魔脉纯正,自是个中翘楚。
但此时,宋沅也提不起赞美魔族美貌的兴致,巫盐望他的眼神就像望着一只难逃的猎物,他的小臂压住宋沅的手臂,指尖轻佻地去勾他柔软的头发。
宋沅便如那成百上千个梦境一样,躺在他身下,眼睫润湿,颊泛红晕。
在魔宫经年不灭的明亮烛灯辉光之下,他乌浓的摊在赤色床铺间的发丝,柔润下垂的、茫然困惑的眼尾眉梢,被赤色床铺映得雪白的颈间与手臂,那件绸衣于他又大,松松垮垮,胸前展出来的一部分光滑胸膛,于巫盐都是难敌的诱引。
于是巫盐逼近了,他慢慢地靠近了宋沅耳际,他眼睫生得异常纤长浓黑,在宋沅脸颊轻轻扫过,最终落在人族发间。
魔族红润的唇瓣启开,低哑诱人的嗓音便在人族耳边响起。
“我会像人族一样负责,无论是道侣还是皇后,你可以任选其一,你会高高在上,万万魔族在你脚下顶礼膜拜,只要你......”
只要你愿意。
这是在戏弄谁?
宋沅头脑才从昏沉转醒没多久,闻言只觉得不快,巫盐从前就爱如此,扮作貌美女子纠缠于他,挑拨他与渡一友谊,后来再见,便总是唤他什么“旧情人”、“好哥哥”一类。
在灵素间从容遵礼相待,反而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宋沅心知他料定自己没了修为才更加猖狂,只厌恶冷淡截断道:“你发的什么疯?”
巫盐给他下过毒,险些散了他一身修为,也曾折断过宋沅手脚,因其想看修士自愈能力比之魔族何如,如此阴险残忍之人,宋沅或许可以因暂时的无能含屈受辱,但此生都只想敬而远之。
“什么疯?哈,小道君要如此想,那你那师门兄弟、故交友人,便也一个好东西都没有,全都是些...你们人族怎么说来着,下作东西,龌龊种子?”巫盐起先还轻声慢语,吐息打在宋沅耳际,是潮热的,令人不适。
可他愈说,愈想起过往,他想起那个满口佛偈的和尚,他想起第十一佛国的月光,夜凉如水的夜晚,他亲眼所见,那带发修行的少年佛子将昏睡的友人落在被外、缠着白布的手臂握住,轻轻地在那只伤臂上落下一个吻。
便是敬佛也未必有如此虔诚。
真是令魔恶心。
“我发疯?只怕他们比我疯得更厉害,什么少年佛子,什么奇才符修,什么合欢美人,小道君,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模做样,要蓄意勾着人为你发疯?”从前望着也不甚明了的感情,现如今都成了他嫉妒成狂的借口,“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结伴过,所以他们也趁你昏睡时吻过你的手?他们也摸过你的身体,更甚,也如我一般,想要......”
他最后那两个字骤然放得很轻,可在宋沅耳边却如同落雷般响彻,叫他登时瞠大双眼,头脑空白一片。
巫盐也料不到自己会如此失控,仿佛沾了宋沅之事,他就难以冷淡处事,知晓人族古板又刚烈,又见面前月白的寝衣下胸膛剧烈起伏,怕他体弱昏厥,心思虽是一动也不敢勉强,趁宋沅推人之势直起身,连忙后撤了些。
他有退缩意,宋沅却无放人心,几乎不曾犹豫,他推开胆大包天的下流魔族,惊怒交加之下,眼眶已经湿红,撑起身,手掌扬起,重重劈脸打下。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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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掌法.JPG
被...吸干了...
第36章
那一巴掌拼尽宋沅一身力道,不仅将巫盐面孔打偏过去,连他自己也伏倒。
巫盐不敢置信地抚了自己泛起绯红的面颊,旋即便是大怒,粗暴地抻手捉住忤逆人族的头发,将他头颅狠狠拽起。
一丝挣扎都无,轻而易举。
只见宋沅面孔苍白至极,冷汗涔涔,双目紧闭着,眼睫和额发都湿漉相黏。
分明受了巴掌的是巫盐,他反倒受了重创似的昏过去了。
原先的怒火便烟消云散,巫盐脸孔上迅速略过一丝无措,随即起身,几步下榻,不顾自己形容狼狈,高声疾呼:“来人,来人!”
*
宋沅再醒来,便不曾见到巫盐了。
只听得偶尔有些魔宫侍女、粗使仆人若有似无地说些古怪的话。
例如他问此地是魔宫何处。
那侍女便低眉顺眼地回他道:“此处是三殿下的魔宫主殿,殿下不好女色,从前除去洒扫侍从,从未有过除殿下之外的人踏入的。”
宋沅从前与魔族交际仅限于与巫盐交手,对魔族也一知半解,只知他们生得异族模样,便自认起源于梵文神话中的波旬魔王,以魔帝为尊,现下统治与凡间帝王倒有些相似。
听闻侍女所言,又见她魔族面貌,宋沅只觉如鲠在喉。
在魔族地界,这些侍从自然为巫盐明里暗里说好话,知晓人族看重贞操名节,言谈间还要特地提及殿下不好女色。
宋沅不快,只淡声道:“问什么便答什么,不必加上那些,巫盐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不知?”
魔族侍女不敢接这话,望他一眼便垂下头噤声。
宋沅不食魔界五谷,更厌恶那些掠来还沾着血的珍宝,他是在天心宗的属地被掠走的,此事涉及二宗颜面,天心宗若不救他,难以给天下交代。
仙魔二道已多年不曾兴起战伐,他不相信魔族愿为巫盐这点龌龊贸然开战。
他一直在等巫盐来见他,开些条件之类的,哪怕是策反他呢。
其实宋沅现在也难以完全相信巫盐那些胡话,如侍女所说,巫盐在他印象中,并非为美色所迷之人。
宋沅也不觉着自己有什么美色。
一切大抵是从他言说自己已有丈夫开始的,宋沅左思右想,明了此人不过是不想叫他好过罢了。
为了魔族的一句胡话猜疑自己的旧友,宋沅又不是犯了癔症。
除去佛修,哪个宗门的人不是幼时便受掌教教诲,魔族天生残忍暴戾,本性薄凉,过往前辈血淋淋的先例都是证明,魔族绝计不可信任。
后来他在终日无聊等待中也明了了,巫盐不会来见他。
无论他怎样问询,问询何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三皇子殿下俗务繁忙,三皇子殿下有要事在身。
后来连他身边的侍女也少了。
不过有一位面上有三道红纹的侍女倒一直在他身边侍候,因此不免被他也套了些话出来,诸如四皇子殿下回到魔界,三皇子殿下原先唾手可得的皇位霎时多了一有力竞争对象,近日才会如此繁忙。
“四皇子?魔界还有四皇子么?”
名唤霓匙的侍女低着头,犹豫片刻才答道:“是的,四皇子殿下...乃是陛下早年间与人族女子所诞,一直在人族生活,前几日才回到魔界。”
“人族?”宋沅有些疑惑,他印象中仙魔势同水火,魔族对凡人更是不屑一顾,“他母亲是人族修士?”
似乎是不欲多说,霓匙吞吞吐吐地道:“嗯...”
“我记得,你们魔族对魔脉相当看重...魔脉低微便是低等魔族...”宋沅问道,“有人族血脉的四皇子如何能得皇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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