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
到了雪山之后,沅开始摆烂了,这时候他才算真正意义上进入了求偶期(这什么词),然后和雪山上的美丽少蛇雪展开一场少数种族元素超标的爱情这样子
第54章
雪雪颇为平淡地垂睫望了他一眼,没有问,鲜血淋漓的五指收拢,将那枚成型的元婴攥成了齑粉。
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被碾碎的感觉,骨与肉同生共死,被一同碾作血肉模糊的物件,阮呈星难以自控地蜷缩起来,元婴与修士息息相关,他只觉眼前失却光明,鼻端嗅不见血腥味,耳中只有嗡鸣,连令人齿冷的碾声也不再有了。
他想要开口,却已经失声,喉管反而续上鲜血,曾经俊逸的面容不复,只有一滩烂肉的模样。
他其实没有正道少侠的骨头,已是强弩之末,也不想再强装,只想求饶,却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样一阵痛苦得近乎模糊的感觉中,他觉得脸颊上温热流淌的东西其实是一只手。
小师兄的手。
刚上山的小师弟阮呈星,父母双亡,出身既不高贵,年岁又很小,只有天赋很惊人。
没有母亲,被那些长老养得稍大一点,就因为不显性的魔纹被抛进了剑宗。
要找一个剑骨或是一颗剑心远比找一个单灵根难得多,即便是第一剑宗,人也显得那样少,暗桩更是难安排。
一个满脑子隐瞒的人魔孩童如何度过战战兢兢的那几年,他每三个月只能下山一次,假借孩童乱窜贪玩的天性,才能见到自己所谓的同族长辈。
偏偏回回带他下山的都是宋沅,那个年岁不大,在他心目中却已经是表里不一的正道伪君子模范的人,脾气很好,每次找见自己都耐心安抚。
可阮呈星并不领他的情,人魔生得聪颖,那些长老却并不认可他这份才能,只训斥他做得不比宋沅好,进步也不够快,若是将来不能如愿铲除宋沅,只怕也不能出头,被魔皇舍弃,沦为弃子。
耳提面命之下,他对宋沅多有恶意。
可宋沅却怜惜他,握着他的手掌,告诉他自己与他无甚不同。
小师兄宋沅记得他的生辰,送他第一把灵剑,同他养了霜云塔上第一只鹤,教他凌云踏步,授他千里长风,爱护他,亲近他。
阮呈星便在这温存中越陷越深,起先他不肯承认,要刻意架空宋沅的人脉。
“师兄,你来找静渊师兄么,好不巧...”
要在性烈如火的谢点衣面前挑拨。
“大师兄,此事也算不上师兄的错...”
要捉着一点把柄,在仙门大比上,青年剑修最风光的时候,在四方传来的赞许目光中,捕捉到他回望的那一束,一簇毒火生出来,于是笑着为他簪花,随后在他耳边轻轻道。
“师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如此,好显示自己的心不曾动摇。
可是他仅仅离了三五年,宋沅便能招来乔渺那样的合欢宗浪荡种。
阮呈星不过与他相会一回,便亲眼见乔渺挽着他那有些呆板的小师兄手臂,晃荡着娇嗔着,小师兄玉白的耳廓红了一片,不敢看人,浑似人间一对佳偶天成。
却叫阮呈星妒火滔天。
再后来,他被宋沅隐隐看穿,索性也抛去心中横着的道义,要使那些阴私的手段。
去偷,去骗。
明明是早就在不设防的小师兄房中找见的东西,偏偏那时候又被他当做把柄,再度提起,语含威胁。
“师兄,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那可是师尊?”
那个老东西的确有几分姿色,可当着面,谁会认下这样的事,他只想要几句敷衍的话,或许冒犯老东西的话,总之不快、决裂,像和谢点衣那个蠢物一般。
可是小师兄的面孔却比任何一次都苍白,如他所愿,小师兄筋疲力竭。
他认下来,他说:“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那么,死又如何?
得不到的宝物,就让他以最美丽的样子死去,珍藏在魔族心里。
这是荣幸,是恩赏。
死又如何?
空洞的人魔瞳孔中,那一点不甘也不曾散去。
可是如他所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滩烂肉。
小师兄,选对了,确是比七年长进得多。
方才还翩翩英俊的一个人,转眼间就生死不知、血肉模糊了。
雪雪没有虚伪的习性,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直捣丹田是旁人教的,对他而言与自眼睛掏杀野兽则不损其皮毛一样,是一种便利有效的方法,于是他只是向旁边微微偏过脸,宣告道:“他快死了。”
他目光所及之处,赫然站着三个眼熟的人。
乔渺被他目光扫见,连忙叫了身后几个有力的弟子过去。
渡一将目光稍稍偏开,此事他们梵净山是不插手的。
他对阮呈星也不是平日那般悲悯,只不过寻了个由头前来,亲眼所见,也算了却他一桩夙愿。
徐光屹神色冷冷,只用目光指使身后执事上前。
他难得不出言讽刺,其因之一是吃了教训,其因之二则是那薛雪实在武力卓绝。
阮呈星说来也是与他们一辈...当然,这家伙既然是人魔,又是魔族安插的密探,想必剑练得也不怎么样,可到底也是凝清宗的长老亲传,也有着翩若惊鸿的美名,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叫薛雪猫捉老鼠似的赶过来,又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个濒死。、
那么他与谢点衣先前的失利似乎并非偶然,此人根本就是扮猪吃虎。
乔渺见他们两个都装相,只能自己站出来道:“薛道友,此番多谢你了。”
他承认心底里还是有些酸,不过毕竟是沅哥哥,很有眼光的。
这个人生得漂亮,和哥哥瞧着便很登对,武力卓绝,便可以保护病弱的哥哥,乔渺比其他人都更早放下成见,多少也看出薛雪这人并非面上冷漠,反而好像有些单纯。
想着总归是他的份内事,于是接到星骋逃来的消息之时,乔渺便也叫上了他,虽说以三人之力斗过星骋足矣,但宗门声明了最好活捉,星骋又毕竟是元婴修士,若他自爆,少不得几人要折损些,多个人多份力呢。
谁知道渡一不过开口淡淡说了几句闲话,众人皆知,徐光屹听见都翻白目,不过是星骋当年孤身从不周山上逃下,甫一到了凝清驻地就昏厥过去的旧事。
薛雪却好像不知道,认真听完,很关心似的又问:“那师弟现在在哪里?”
正商量着如何生擒这人呢,又怎会连此事都不知。
人魔地界,虽说鱼龙混杂,但三宗弟子围杀一魔,动静不可谓不大,若被有心的魔族发觉,率先取了星骋性命,反倒不美。
恐怕这薛雪从前确实只是做猎户,颇为单纯地问道:“那一个人去会不会好些?”
徐光屹扫他一眼:“是啊,最好一个人把他赶到驻地来,一个人把他打个半死,大家直接抬回去审好了。”
“拼了命的元婴,你以为是什么?大白菜?”
“自爆你明白么,脸都给你炸烂,除非顺带找个渡劫老祖把他元婴掏出来。”
乔渺闻言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从前也是这样,动不动就说别人烂脸,分明就是嫉妒人家美貌。
但薛雪好像没怎么听明白这些话,只是点点头,叫徐光屹一时沉默,呼之欲出的话都咽进去了。
一刻钟后,众人才发现这个向来无话的薛雪已经不见人影了。
再见,便是他玉面煞神般追在星骋身后,空中掼了星骋一记,叫他不得不正正好落在天心宗驻地的演武场中。
居然是将徐光屹含讥带讽的话认作了对他的安排。
甚至现在也没发现端倪,除去怪怪的朱衣门和宝贝阿沅,雪雪还是第一次被山下的人夸,闻言不动声色地挺直了一点儿肩背,学着人家的谦辞回道:“哪里,徐道友安排的好。”
好险,都忘记紫衣服的叫徐什么了,道友真是好用。
他夸奖人家,心里自然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阿沅那样夸他聪明多了,但暗暗观察徐光屹神色,似乎并不是非常高兴,或许这就是谦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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