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
晏将阑突然一言不发扑上前,张开手将玉颓山紧紧抱在怀里——但他太瘦弱,即使是常年不出天衍地脉的玉颓山也很难被他完全抱住。
玉颓山一愣。
晏将阑微微直起身子,手轻柔地环住玉颓山的后背,身体的温暖缓缓贴着玉颓山一点点传递过去。
玉颓山眼眸缓缓睁大。
抱一抱我吧。
等我出来,晏聆抱抱我吧。
晏将阑当时虽然拒绝了,但此时却给了他一个温柔至极的拥抱。
“暖吗?”他像是在安抚一个终于寻到家的孩子,轻声呢喃地问。
玉颓山无法回抱他,呆怔许久后才将额头在晏将阑肩上轻轻贴了帖,小声说:“很暖。”
自从十二岁那年,玉颓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温柔地抱过。
一时间,这十几年的苦难好似都不那么重要,万物都如流水从他身上潺潺流过,带走他的痛苦、怨恨和癫狂。
玉颓山又说:“我很累。”
晏将阑:“我知道。”
“我想……”
玉颓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刚说两个字就愣住了,他眉头紧皱,冥思苦想半晌竟然思考不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玉颓山微微闭上眼睛,“也不想下辈子了。”
晏将阑笑了出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颓山和晏将阑什么都说过,更幻想过有朝一日能从天衍里出来后要做些什么,无一不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亲口吃秦般般做的桂花糕、去九霄城吃一桌子松鼠鳜鱼。
反正都是吃,特别没出息。
“其实……”玉颓山犹豫好一会,低声细语道,“分神吃东西,从来都感觉不到味道啊。”
晏将阑一愣,茫然看着他。
玉颓山只是从自己仅有的十二年的经历,知晓糕点肯定是甜的吃了会心情好、酒肯定是辣的抿一口就会呛到,九霄城的松鼠鳜鱼他没吃过,只好天天去吃,努力从其他人的反应得知这个东西大概是什么味道,而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他将自己伪装成很会吃喝玩乐的正常人,但终究吃喝没有味觉,玩闹也并不快乐。
这世间都是索然无味的。
晏将阑呆呆看着玉颓山的脸。
从开始知道玉颓山会选择和天衍一起赴死时,晏将阑都没有为他落过一滴泪,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玉颓山说分神没有味觉时,心中那积攒多年的悲伤瞬间像是决堤了一般。
“为……”晏将阑眸中全是泪水,像是不理解地呢喃着道,“为什么这样啊?”
为什么从没对他说过?
小奚绝好似永远停留在了被父母抛弃那日,晏聆是他未来的救赎,却无法重回时间将他从记忆的深渊挽救出来。
晏将阑话都说不出来,只知紧紧抱住他。
玉颓山感受着晏将阑传递给他的温暖,又重复地呢喃一句:“聆儿,好暖啊。”
“我不想。”晏将阑将脸埋在玉颓山颈窝,终于哽咽着说出这些年他一直想说的话,“我不想你走。”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能理解玉颓山的做法,知道他根本毫无求生的意志,就算到了那一日自己肯定也能笑嘻嘻地送他走。
毕竟唯有死才是玉颓山毕生追求。
可临到最后,晏将阑后悔了。
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根本不是理解选择、做足准备就能一时半会割舍得下的。
他死死抓住玉颓山的袖子,近乎乞求地道:“不要走……”
玉颓山哈哈笑起来:“就算我对你千依百顺,这个过分的要求也实在无法答应。”
晏将阑猛地抬头,眼泪在眼眶摇摇欲坠:“你!”
“怎么办?”玉颓山笑嘻嘻地说,“你要不然去找盛宗主来抓我去獬豸宗吧?”
晏将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薄唇都在哆嗦。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剧烈的光芒。
玉颓山笑着说:“聆儿,看。”
晏将阑通红的眼睛微微抬头,透过地脉坍塌一半的洞口朝上空看去。
风卷残雪白絮翻飞,所有天衍凝成一点,集中在玉颓山上空。
他像是和晏将阑玩过许多次的游戏一样,眸中闪现一抹狡黠光芒,孩子似的轻轻启唇。
“叭。”
刹那间,那点金光瞬间在天空中炸开。
最先看到的是大到无法想象的金色焰火,好久后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幽幽响彻耳畔。
天衍本源之力在天空炸开一道璀璨的光芒。
盛焦从雷云散去的天空中落下,面如沉水看着那黑压压朝着方圆数百里散落的天衍碎片。
一旦那天衍散去的余波落到地面上,许是会将整个中州乃至十三州给夷为平地。
所有生灵都无法幸免。
盛焦沉着脸握住冬融剑,正要强行用灵力阻止时,让尘突然道:“不必。”
盛焦蹙眉回头。
让尘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璀璨“焰火”,轻轻道:“不必阻拦。”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即将坠落到地面的碎片再次像是真正的焰火般,噼里啪啦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
——那是一道由天衍炸开的盛大烟火。
根本不是什么余波。
无数灵力宛如和风细雨,混合着大雪飘落到十三州各个角落。
深受「弃仙骨」剧毒影响的散修嗅到那股浓郁的灵力气息,经脉中的余毒竟然缓缓消散,所有灵力落地之处,长出生机勃勃的灵草。
万物在大雪中复苏。
自此,十三州再无天衍。
「弃仙骨」的余波就像是一场玉颓山恶趣味发作的玩笑。
以为是死期将至,实则是一场漂亮而短暂的焰火。
盛焦怔然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奚家灵草灵力生生不息,沉默许久才缓步走向天衍地脉。
晏将阑看着漫天焰火,感受身体经脉中「弃仙骨」的余毒被缓缓消除,伸手抓住玉颓山的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故作冷冷地道:“走吧你。”
玉颓山笑了:“这才对。”
因天衍的溃散、阵法的消失,玉颓山的身体也在微微散发着金光,像是分神似的逐渐变得透明。
晏将阑死死咬着牙,面上强忍着不露出任何不舍,但一双手却抓着玉颓山的衣服死也不肯松手。
玉颓山靠在晏将阑臂弯间,感受最后的温度,突然说:“对不起。”
晏将阑拼命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
“对不起,毁了你的人生。”玉颓山轻轻地说。
如果他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晏将阑眼泪盈在羽睫要掉不掉,冷冷道:“谁说的,我现在还活着、想活着,人生就不会被毁。”
在两人摆脱奚家后,玉颓山就曾对晏将阑道歉过。
当时晏将阑只觉得这厮脑子是不是被什么狗东西给踹坏了,怎么说出这等胡话?
晏聆悲惨的源头一大堆,阴差阳错、天道不公、世家贪婪人心叵测。
他能恨任何人,却无法怨恨和他相依为伴的玉颓山。
晏将阑狠狠骂过玉颓山之后,他就表面上装得嘻嘻哈哈好像将此事掀过,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内心却仍旧无法释怀。
“不是你的错。”晏将阑紧紧抱着他,“我说过很多遍,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你到底能不能信一信我?”
“你真不怪我……”玉颓山说,“那我可就没遗憾了。”
晏将阑被他噎得说不出来。
玉颓山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似乎转瞬之间就能消逝在天地间。
晏将阑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
两人想说的话,早已说完。
玉颓山感受着晏将阑怀抱的温暖,神智逐渐昏昏然。
晏将阑抓着玉颓山一只手,看着那骨节分明伤痕累累的手逐渐变得透明,死死绷着下颌忍住眼泪。
忽然,玉颓山像是神智彻底昏沉,黑色眼瞳涣散,回光返照似的,一时间不记得身处何地、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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