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
晏将阑浑身的疲倦也并非睡多了,而是骨髓里、神魂中而发的厌倦颓然。
他不再生机勃勃、插科打诨,而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晏将阑茫然看着盛焦,只是被他拒绝就像是遭受重大打击似的,嘴唇都在抖。
“我只是想……”
盛焦没说话,转身就走。
晏将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虽然潜意识叫嚣着想要立刻将春雨剑意引出来,但身体却仿佛和神魂分了家,用尽全力想要像往常一样强势,脑海却满是精疲力倦的颓丧。
盛焦用犀角灯和药宗传完音后回来,就见晏将阑已再次闭眸沉睡过去,苍白的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疲倦。
大仇得报、最恨的天衍也覆灭,晏将阑毕生所求不过这两样。
从十岁开始就一直支撑着他不择手段地活下去的动力悄无声息地溃散,晏将阑似乎不知道以后要为什么而活。
为盛焦吗?
“可那要怎么活啊?”晏将阑迷茫地在昏睡中浑浑噩噩地想,“我不知道啊。”
这十二年来他一直背负沉重的巨山一步步排开无数艰难险阻挣扎往前走,那几乎将他压垮无数次的重负突然有一日消失不见。
晏将阑茫然又无所适从,恍惚中竟然觉得万物皆无趣。
在以往的十二年岁月中,晏将阑哪怕在梦中也一直想要不顾所有运筹帷幄,不让任何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
可如今在梦中他好似一叶浮萍,清醒地任由自己随波逐流,完全不想再挣扎。
浑浑噩噩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
一股药香幽幽而来,晏将阑怔然抬起头去看。
婉夫人坐在床侧为他探脉,看到他醒了,忙温柔笑着道:“聆儿醒了,经脉还痛吗?”
晏将阑好像睡懵了,小声道:“娘?”
婉夫人一愣,伸手轻轻抚摸晏将阑眼尾的水痕。
晏将阑泪眼朦胧模糊地看了许久才逐渐清醒过来,他大概觉得狼狈,微微挣扎着起身,胡乱抹了抹眼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夫人怎么来了?”
婉夫人道:“盛宗主说你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我来为你诊治。”
“没有。”晏将阑摇头,“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婉夫人刚为他诊治时也知晓他的伤势并无大碍,服用灵丹和渡灵力用不了几日就能彻底痊愈,但她心思从来都敏锐,小心翼翼看着晏将阑的神情。
“聆儿?”她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晏将阑在发呆,怔然回过神来,困惑道:“我没想什么。”
婉夫人的眸光微微黯淡下去。
晏将阑这个模样根本不是刚睡醒时在发蒙,倒像是一种从神魂离发出来的萎靡颓丧。
这种感觉很熟悉。
玉颓山当年就是差不多如此模样。
第103章 灵芥洞府
婉夫人走后,晏将阑口中含着寡淡无味的灵丹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就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似乎又要睡去。
盛焦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撩开床幔坐下,伸手轻轻将晏将阑拉起抱在怀里。
这样大的动静晏将阑连眼睛都懒得睁,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盛焦道:“累?”
晏将阑连掩藏都没了力气,轻声道:“嗯,很累。”
当年和玉颓山一起算计奚家、温孤白、天道时都没让他喊一声累,此时什么都没做睡了好几日却倦得根本爬不起来。
好像体内的精神气随着天衍的彻底消散也跟着随之失去。
“天衍没了,玉度想要将天衍学宫改成寻常学宫。”盛焦尽量挑一些重要的事同他说,“明天诸行斋也要聚一聚,去吗?”
晏将阑心想不会是你现组的局吧,但脑海转过这句话却懒得说出来,只“嗯”了一声。
盛焦又问:“还想做什么?”
“想?”晏将阑惝恍迷离,似乎很疑惑这个字。
前十二年,他想做的事无非是为双亲报仇、覆灭天衍,唯一的变故就是和盛焦合籍。
晏将阑试探着道:“合籍?”
“嗯。”盛焦说,“还有呢?”
晏将阑蹙眉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迷惘地摇头:“不知道了。”
他连接下来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更何谈想什么了。
“我该做什么?”晏将阑仰着头看盛焦,茫然不知所措地道,“盛焦,你、你替我想想。”
盛焦的心微沉。
看来晏将阑或许真如婉夫人所说,心境真的出了问题。
“晏聆。”盛焦伸手抚着晏将阑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怀里,宽大的怀抱好似能遮风挡雨的港湾,带来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他低声道:“十月初十,良辰吉日,我们合籍。”
“合籍”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晏将阑一直半阖的眼眸微微张大,好像终于寻到努力的目标似的,迷茫仰头看着盛焦的侧脸。
“合籍?”
“对。”
晏将阑勉强打起精神:“好啊,那我需要做什么?”
盛焦下意识想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好”,但还没说话,晏将阑就迫切地抓住他的小臂,眼眸空然地看着他,呢喃道:“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会……”
刹那间,盛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酸涩又发疼。
想起婉夫人说的“你要给他寻点事做,不能让他成日空想妄想”,盛焦轻柔地扶着晏将阑的侧脸,低声道:“好,那合籍礼由你全权操办。”
晏将阑空落落的心和满是迷雾的未来突然被“合籍”这个任务似的东西填满,满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诧异眨眼好一会,才小小声地问:“啊?你什么都不做啊?”
“嗯。”盛焦说,“全由你来做。”
晏将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颓丧萎靡的眉眼间终于有了些生机,他伸手抱住盛焦的脖子,凑上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闷笑着说:“盛宗主可真会享清福啊,明明是我吃了大亏,却还得亲手把自己送给你。”盛焦一噎,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晏将阑只是如之前那样自顾自地打趣盛焦,没想到这话一说出来,盛宗主微微垂眸,藏在墨发下的耳垂竟然微微红了。
晏将阑十分新奇。
总觉得盛焦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盛宗主。”晏将阑伸出指尖戳了戳盛焦冰凉的耳垂,绷紧唇线忍笑,“可不得了了,你这个冰块竟然会害羞,我得看看月亮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盛焦冷淡瞥他,默不作声从一旁拿起厚厚鹤氅往晏将阑身上一裹。
晏将阑终于有力气闹了,双腿挣扎着蹬了两下,哈哈道:“盛宗主恼羞成怒了还,这是要谋杀我吗?”
盛焦用鹤氅将他裹得只剩下个脑袋,有力的双臂将他打横抱起,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外面而去。
晏将阑伸手攀住盛焦的肩膀,眯着眼睛笑:“干嘛去?”
外面已经日落,深秋凉风袭来,盛焦带着他直接御风到了清澂筑的屋顶上,抱紧他缓缓坐下。
夜幕悄无声息降临,繁星漫天,一轮弯月从东边冉冉升起,宛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晏将阑眨了眨眼。
“看。”盛焦言简意赅,“东边。”
晏将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向东边的月亮,愣了半天才意识到盛焦是在回应他那句“月亮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当即趴在盛焦肩上笑得浑身发抖。
盛焦扶稳他的腰身省得他笑翻过去,见他好像将满身阴郁笑散了,也不在乎他的嘲笑,安安静静看他笑得直咳嗽。
“东边……咳我知道是东边了。”
晏将阑揪着盛焦的衣服将笑出来的眼泪擦在他衣襟上,终于感觉有了些真实感。
即使如此,翌日晏将阑还是睡上日上三竿,浑身瘫软得像是水,怎么扶都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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