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泽言简意赅地总结，“也就是，丧尸病毒。”

　　“我建议你们抓紧时间做出针对性举措，时间不多了。”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偷偷瞥他的i71，正是他刚刚一棒子把邱邺救了下来。端泽微微皱了下眉，“另外，请把对我的拘捕令撤去。”

　　邱邺呆怔半响，突然猛地抓起对讲机朝医院跑去，“医院各队，听到请回答！医院各队，听到请回答！”

　　事实上，这场混乱平定得比想象中的更快，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便已经基本平息。

　　肇事者被统一关进了警车，虽然反复强调，但执行抓捕任务的民警仍旧不可避免地多处负伤。

　　和苟明义熟识的民警趁着间隙找他借了支烟，偷摸着抽了两口，“好险啊，我差点就跟老林一样把命交待在这儿了。”他脖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滴着血。

　　苟明义只觉得心中像是有块巨石压着，沉得喘不过气来。如果端泽说的是真的，那死亡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再晚两天的事。

　　他心里不由得蹿上了一股子怒火。

　　端泽正在给i71上药。子弹深深地穿过i71的肩头，被i71满不在乎地扣了出来，肩膀一片血肉模糊。

　　i71扭过头不看端泽，喉咙里还有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小小地威胁，提醒端泽自己还记得前一晚他做的坏事。

　　但是如果他可以一直保持这样好，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i71没有意识到，自己呼噜声已经变了意味。如果有人在一旁，一定会惊讶于这残酷无情的连环杀人犯竟然像没断奶的小狗一样，奶声奶气地咕噜着。

　　“下次还这样做吗？”端泽上完药，把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i71猛地跳了起来。

　　“还敢跑？还敢多管闲事吗？”端泽捏着他的伤口不放，i71一时竟挣脱不开。“那些警察这样对你，你还去救吗？”端泽的声音冻得结了冰。

　　i71呲起牙，眼神陡然凌厉。他身上血色浓郁，凶气未散，像是下一秒就要对端泽动手。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说，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苟明义大步迈来，伸手就想拎端泽的领子。

　　i71单手抓住了苟明义的手，把对端泽的恼怒全都发泄在了苟明义身上。苟明义倒嘶一口气，只觉得骨头就要被捏得粉碎。

　　“i71。”端泽松开了手，没有提及苟明义，只叫了i71的名字。

　　i71喉咙里咕咚一声，看着端泽示弱的份上，把苟明义放开了。

　　苟明义脸上全是冷汗。就听见端泽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语气道，“凌晨2点到中午12点，你们有10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调取所谓的“受害者”的监控。i71造成的16起凶杀案中，有两起是感染者造成的。”

　　“斯妍娜作为第一现场经历者，在报案时没有告知警方真相，而警方也没有一人对这位报案者产生怀疑。”

　　“我认为，责任并不在我身上。”端泽道。苟明义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哦？这家伙一幅无欲无求任人蹉磨的模样，居然也会生气。

　　“说得很对。”有人应和道。溪山市公安局局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身边，魏重己不赞同地对苟明义摇头。“这次说到底，是我们警方的责任。没能把这苗头抓出来，明义你不该怪到他身上。”

　　“只是这可不是电影，没有证据，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让民众信服。”魏重己试探道，“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是不是，你和教授一起做的那个保密项目？”那名“自杀”的教授。

　　端泽默然，“你可以等三天后再判断。”在如愿见到他的克隆体以后，警方再也无法从他的嘴里撬出任何东西。

　　而正是这一副利益至上的嘴脸让苟明义恨得牙痒，既然你要保密，为何不把清高的姿态做个彻底？！偏偏在揭开了残忍的一角后又选择保持缄默？！

　　“人命关天的事，也不愿说？”魏重己沉声道。

　　“我没有权限，建议上报。”端泽道。

　　71冲魏重己呲了呲牙，魏重己像是才发现这样一个正而八经“杀人犯”一般，他扭头安排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助手，“你把这里的情况写成个汇报稿，我跟上级汇报下。”

　　“放心，小兄弟，只要你这位……是自卫杀人，我会替你伸张正义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魏重己走后，端泽问道。

　　“离开？”苟明义觉得有些好笑。这搞科研的真是又轴又拧地一根筋。他脸上还有一道新鲜带血的疤，扯起来让他嘶地一声疼。

　　“现在这事还没定性呢，魏局说了，总得跟受害者一个交代。”

　　“这几天先和警察呆一块吧。”苟明义终于没忍住，蹲在地上抽了一根烟，含混不清地回道，

　　“别着急，小年轻。国家会维护正义的。”

　　*

　　等i71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是在浴室里。穿着一条短短的裤衩，而花洒正从头往下浇。

　　流动的水，比枪更让他恐惧。这让他想起自己昨晚差一点窒息而死的经历。

　　他下意识地甩头，而后就像触水的猫拼命地朝后退去，接着哐当一声被盆子绊了个底朝天。

　　“别动。”端泽道。离i71最近的他理所当然被淋了一身。

　　“怎么回事！”门哐地一声被拉开了，警卫黑洞洞的洞洞直直地对准了两人，在看明白浴室内的情景后，他才倒退着把门给带上。

　　i71背紧紧贴着瓷砖，手指在砖面上扣出十个圆圆的小洞。喉咙里再一次出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怕我？”端泽低声道。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朝下滴着水，看起来脆弱又难过，i71心里乱得像爪子在挠。是了，就是因为他自从说了那句“还敢跑？还敢多管闲事？”后，就是这样一幅很难过的样子，自己才会跟他回来。

　　i71悄悄地把手从瓷砖上松了下来。这像是一个和好的信号，他眼睁睁地见着端泽的眼睛微亮。

　　随后i71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任由端泽在他的头上打着泡沫，说着那些“讨好”他的话。

　　“是我的不对。”端泽连道歉都说得言简意赅，如果换一个人只觉得敷衍，唯有i71受用。

　　以至于在对方的手指滑到脖颈处的时候，i71都没反应过来。任由那只手揉着自己的喉结，指尖划过动脉所在的皮肤。然后被端泽单手扣住了后颈，摁在了墙上。

　　浴室里蒸汽弥漫，墙壁的瓷砖却凉得让人清醒。

　　“呜呜呜！”i71开始挣扎，可声音却被水声掩盖，门外的警卫突然很有眼色，再没有破门而入。i71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下滑去，每一秒都让i71的心跳更快一分。

　　他想干什么？

　　“把手松开。”清冷的声音在i71的耳边响起，i71只觉得那股热气像是在他的耳后湿润地舔过，他身体一软。那件小小的裤头就从他的手底下，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不可以，i71还在绵软无力地挣扎，湿透的衣服就扔在了他的身上。

　　“你把衣服换上，装作是我。”端泽早已松手，方才的亲密像是i71的错觉。他换上了i71被换下的唯一件“衣服”。

　　为什么？i71盯着端泽。沐浴头没有关，端泽坐在i71原先坐着的板凳上，沐浴头里的水冲刷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端泽身上常年的那份不近人情也像是被这淋浴给冲淡，脸庞在蒸汽里看起来有些柔软。

　　“装作我，你再找机会离开。”端泽说道，也许是浴室温度高，他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有些扎眼。

　　i71瞅了眼端泽，慢腾腾地把头扭向了墙。

　　“你听得懂我说话。”端泽笃定地说。

　　i71抬头看天花板。是又如何？i71只听得懂端泽说的话，这种懂不是依据语言，更像是心灵感应。

　　“这里马上要封城，再不走你就走不了。”端泽抿了抿唇。苟明义百问不出的事被他毫无保留地交待给了他的克隆体。这个冷漠到极致的家伙，功利到极致的家伙，此刻正以一种赎罪般的姿态祈求他曾伤害过的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