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
丢下这句话,他再次转身离开。这回是真的离开了,没有再来杀个回马枪。
雪兰脸上表情很平静,微垂着眼皮,抿着唇不语,一副深沉模样。过了几秒,他嘴角抽动了下,这一下像是将面具撑裂了一条缝,转眼便绷不住了。笑声从无到有,再到逐渐变大。他笑了好一会,倒在了晏南身上。
晏南在他倒过去的时候就抬手将他接住了,半托半抱地放在了腿上,令他能够舒服躺好,之后看向了他的眼睛。
雪兰仰面向上,微睁着眼,目光从眼前人轮廓优美的下颌线,滑到了那双正安静凝视着他的灰眸中——那双眼看不出情绪,却盛着他最迤逦的梦境。
雪兰伸出手,举高,轻触了那双眼,看着对方的眼眸合拢又睁开,再重新看向他。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好像他一个人就填满了对方的全世界。
这论调过分浪漫了,像在骗小孩。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还真是这样。也太可怜了吧。
这么想着,雪兰却忍不住笑了。心里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完全压不过被“目空一切”的爱意包裹的愉悦感。他真是在首都圈住太久了,也染上了这里的恶习,生出了奇怪的恶趣味。
“我让你出声了吗?”
雪兰笑够了,板下脸问他,声音却甜美得像是海里的塞壬。
晏南垂眸看着他,抬手抚上他的唇,指腹在唇肉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下,答道:“对不起。”
听起来没有多少诚意,但好歹是个道歉。雪兰阖眼亲吻了他的指尖,之后冲他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
同那双灰眸对视几秒后,他玩闹的心思淡了些,握下对方的手起身坐好,静心凝神,开始解释正事。
雪兰没有过多阐述他的过去,只细致将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一遍,告知了里面会出现的情况。
晏南不施力地由他抓着手,默然听完了他的话,之后听不出情绪地总结道:“所以这是一场前任聚会。”
雪兰又笑了——晏南寥寥数语将他灾难般的一天化为了一个令人心情飞扬的好日子,令他总是不住地想笑。
“不是的。”雪兰将手中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展开又折起,随口道,“我没功夫谈这么多对象。大部分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幻想家,比如刚才那位桑吉议员的儿子,总是看不清现实,也许看到你后他们就能清醒了。”
晏南陷入了静默,与此同时,不反抗地任由雪兰把玩他的手指。在对方玩够了开始用指甲坏心地戳他掌心时,他一把握住了那调皮的手指。
“知道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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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场设立在一处光线明亮的大厅中,整面玻璃墙外是塞巴极美的天际线。拍卖场内并未设置座椅,反而像酒会似的设立了站桌和吧台。中心是一架高的拍卖台,上面放着几十件盖了白布的拍卖品。其中唯一的画架吸引了在场大半来客的目光。
空气中仿佛浮动着奇怪的暗流,来客们互相不着痕迹地互相打量彼此,客气地维持着场面上的平和。
这一切在雪兰进门时出现了变化,像是投石入湖,场内堪堪维持的稳态被打破了。雪兰成为全场焦点的同时,有人躲闪着别过了脸,有人盯着他不动,也有人泰然上前。似乎只过了一瞬,雪兰面前便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中,眉眼含笑道:“雪兰,没想到这么粗劣的把戏还真把你弄来了。”
眼前这人也是个玩咖,叫弗伦,雪兰跟他分手后仍保持了不错的关系。见是他过来,雪兰隐约松了口气。
“我不来不行,”雪兰顿了下,“你怎么也来了?”
弗伦笑道:“有空,想着也许能见到你,就来转一圈,也顺便看场好戏。”
雪兰发出了低弱的叹吟,顿了片刻提议道:“不如你帮我把画拍下,我之后多转你三成利息。”
弗伦立刻拒绝了,压低声音忏悔道:“抱歉了宝贝,刚才的话只有最后半句是真的,其实我是专程来看好戏的。”
“……”
“这位是?”弗伦目光落在了晏南身上。
“这是Yaan,我男友,”知道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雪兰轻描淡写地补了句,“我很喜欢他,正在跟他认真恋爱。”
雪兰话音落下,会场隐约变得嘈杂了些。晏南偏头看了他一眼,将他手微微握紧了。
“‘认真恋爱’?”弗伦低低重复着他的用词,很快眉宇沉下,甚至像在皱眉了,“这是什么说法?你在暗示什么?”不等雪兰回答,他便淡下声音道,“我理解你想讨好新欢,但小心话说得太满,以后会不好收场。”
留下这句话,弗伦像是无意再说,道了句“抱歉”便转身离去。
雪兰听出了他的警告意味,也知道自己一句话得罪了在场许多人,但他并不在意。目光在场中扫过一圈,他盯住了一个站在角落的男人,拉着晏南径直朝对方走了过去。
那人一头及腰长发如流银乍泄,肤色雪白,整个人朦朦胧胧,美得像一幅画,但他似乎并不如何自信,低垂着头,躲在灰暗处,像是很怕被人注意到。
发现雪兰朝他走去后,他明显陷入慌乱,四处逡巡着想躲,却很快发现无处可躲,僵了片刻后,居然自欺欺人地背过了身。
看见了他的反应,雪兰几乎无奈了。
拉着晏南在他身后停下后,雪兰目光落在眼前那头令人怀念的银发上,开口道:“杨青,你是想见我吧,不转过来吗?”
第14章 红丝绒盒子
杨青静止了几秒后,缓缓转了身,却仍低垂着头,不去看雪兰,肩膀微微瑟缩着,仿佛此刻正被欺负的人是他。
雪兰又想叹息了。
“杨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能告诉我吗?”雪兰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真诚些。
然而这样的努力并未打动对方。杨青抿紧了嘴唇,没有作声。
这样的交流实在缺乏效率。雪兰默了默,干脆直言道:“你是不是需要钱?”
这话一出,杨青瞬间抬了眸,目光重重地落在雪兰身上,“不是!我要的不是钱,我——”他呼吸隐约急促,顿了下,声音变得低微了许多,“我要的是你。”
“是吗,”雪兰觉得有点可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是你提的分手吧。”
杨青发颤地深深进了口气,看着雪兰道:“那时候梅塞集团的继承人在追你,他请你去塞巴最高的极光大厦顶层用餐,回来后我看见了他送你的宝石,我从没见过那种颜色的宝石,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听见你们交谈,说的是几万光年外的事,你们说银河系另一头猎户悬臂流行的美食,说我从没遇见过的阿萨里族的文化——我看你跟他聊得很开心,一直在笑,而我跟你说画画只会让你发困。”
他眼底泛了红,血丝堆积在眼白中,没有流泪,却像是在流血,“我是提了分手,但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你的世界太高了,我够不上,怎么努力好像也是徒劳。面对你时我总是很自卑,而弗朗的出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实在受不了那种忍不住比较却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的悲哀感了……所以当了逃兵。”
“可是当我离开你后,我却发现自己像是死了,或者说,下一刻就死掉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我的世界变得没有颜色,我也再拿不起画笔了。”他用那双湿漉的绿眸看着雪兰,“直到后来听说你一直一个人,没有跟弗朗在一起,我才知道是自己的懦弱和敏感葬送了我们的感情。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画这幅画,画得很认真,我想用它来向你赔礼道歉。”
“雪兰,”他低垂下了头,声音也跟着低下,“我拥有得很少,但我什么都给你。我知道错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雪兰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忽然转向了一旁沉默得厉害的晏南,听不出心情地要求他,“你来说。”
“说什么。”晏南低垂着眼,像是漠不关心。也许还有点厌烦,冷淡得置身事外。看他的模样,如果可以,大概会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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