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罪档案系列之一]
“小仓鼠呢?”
“没有人再来给它喂毒药,只要你这只小猫回来不吃它,它应该能再活五百年。”
那兰说:“你一张嘴,就是恐怖小说。”
“不见得,我今天一张嘴,还是言qíng小说呢。”
那兰奇怪:“怎么个说法?”
陶子故作严肃,用刻板板的声音问:“先要和你再核实一遍,请问你的婚姻状况。”
“待字闺中。”那兰还想说,有闺难回。
陶子的语气却更严肃了:“看来你是一意孤行,不向党和人民实事求是地jiāo代……”
“好了好了,你有什么鬼名堂,快说快说!不然,当心我把你也划入魑魅魍魉里。”
“什么魑魅魍魉?”陶子哪里知道刚才自己电话铃声响起时那兰的百感jiāo集。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一个名单,黑色的,文件名是‘不是好东西’。”
“我以为我早就在那个名单上了呢。”陶子在电话那头吃吃地笑,又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现在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刚才和某人打电话,倒是吃饱了气。你问这个gān吗?要和我共进晚宴吗,可得小心点,当心有人盯梢。”
“你可能没这个好福分了,今晚有位江医的博士要请我吃晚饭。”
那兰终于明白“言qíng小说”的意思,说:“我这就开始攒钱给你庆婚。”
“我先得发掘一下,他有没有老婆孩子什么的,你知道的,现在的人……”
“还是要恭喜你,看来我早就该给你点空间。”
“彼此彼此。”
那兰一惊:“为什么?”
“你今晚也得陪人吃晚饭。”
“这好像‘也得’是我说了算吧。”那兰更糊涂了。
“不对不对,你‘必须’和这个人去吃饭,因为我见过他了,这是我的‘批示’,你非去不可。”
“是谁?”
“你什么时候结识的一位叫邓潇的公子?”
“哦他呀……”
“哦他呀?好像还挺不以为然嘛!”陶子似乎在替邓潇打抱不平。“这家伙一出现在我们楼下,险些引起围观,隔壁那个上海女孩儿说,邓潇符合所有旧上海对‘小开’的定义,只不过更洒脱更不俗气……了一万倍!”
那兰说:“让我猜猜,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的心一定砰砰乱跳。”
“心律失常吗?还不至于吧,这样的人在我们天津卫又不是没见过。”陶子说,“不开玩笑了,他嘛,一个比较有品味的富二代是肯定的,也许不值得太兴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终身有靠了。”
那兰说:“你全部搞错了,他找我,别有所图……不过,说来比较话长,和我现在的这个麻烦直接相关。”那兰心想,如果告诉你,我在梅县的经历,和邓家师爷的接触,你就不会有“终身有靠”的感觉了。
陶子说:“至少感觉比秦大作家要可靠。甚至更帅点。他还是江大校友呢。”
那兰笑说:“听出来了,要不,你去和他吃晚饭,我倒是可以帮助你挖挖那位博士大哥的老底——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侦探呢。”
“邓公子很专qíng的,对别的女孩子目不斜视,只盯着我要我转告你,请你去和他吃饭。我问他,有没有你的手机?他说有。我说你这个人好像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去请。你猜他怎么说?”
“不管他怎么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男同学说的话?”
陶子说:“那倒是,他的理由也比较不可思议,他说,他好多年没请女生吃过饭,已经忘了该怎么请;他还举例说明,说上回请你喝过一次茶,闹得像绑架似的。我又打量他两眼,心想,你是在骗傻贝儿贝儿呢!你倒是说说,这都是真的吗?”
那兰想想说:“好像并不离谱。都是真的。”
“啊?那你还等什么?”
清安江边的风,比昭阳湖上的qiáng劲,卷起那兰的裙摆,也刮乱那兰的心绪。看来邓潇真的有些神通,莫非不到半天,就查到了和秦沫病qíng有关的qíng况?她刚才手机里问邓潇,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邓潇执意说,有些东西要当面出示,并且告诉她在这个荒无人迹的江湾等候。
没有明显证据,但她有一种不甚愉悦的预感。当然这种预感也远非空xué来风,自从见到邓潇的第一面起,他的神态,他看她的眼神,他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种qíng绪,一种眷恋的qíng绪。
希望今晚这顿晚饭,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好在目前看来,就冲着这黑黢黢的江湾,她孤伶伶地守候,江涛拍岸,在她脚下翻出一片黑灰色的泡沫,怎么都不像个làng漫之夜的序曲。
但当那艘小游艇幽灵般地出现,靠到岸边,那兰知道,她终究还是逃不脱自己的预言。
立在船头的人最初只是一个黑影,一个模糊的形象,但到了近前,是意态闲适的邓潇,或者说,是故作闲适的邓潇。他的目光,早早就穿破黑暗,紧紧盯在那兰脸上。邓潇和他父亲邓麒昌一样,有双极具穿透力的双眼。就那样不加掩饰、毫无顾忌地盯着,像是毫无心机的少年,盯着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
虽然那兰在心里大叫让自己冷静,那目光还是灼得她心动不已,几乎要融在里面。
她随即一惊,邓潇真真切切是在盯着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
他正看着邝亦慧。
那兰不由想到,秦淮,尤其在两人第一次游泳回岛的途中,也曾有过这样的“错乱”,将自己当成了邝亦慧。但那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秦淮显然是个有极qiáng克制力的人,他在极力回避那种感觉,抛弃那种感觉,甚至矫枉过正。
而邓潇,恰恰相反,他在拥抱这种感觉,纵容这种感觉。
邝亦慧,是什么样的女子,竟在消失后多年,仍能让人为之疯狂。
船靠拢来,那兰这也才明白为什么九里江湾,单单选在这处见面。这是一段平直的江岸,游艇几乎可以完全横过来靠岸,不用架板,那兰估摸了一下,可以轻松跳上船。邓潇伸出一只手,那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握住了。在他的牵引下,根本用不上跳跃,抬脚便跨上了船头。
小艇正中就有一张圆桌,圆桌正中支着一把硕大阳伞,桌边两张小椅。桌面上六只圆盘,载着葡萄、西瓜、樱桃、huáng杏、糖藕片、紫李。那兰想,原来是水果宴。但她有些不安:虽然天光已暗,可是坐在游艇上招摇过市,难道不惹眼?她下意识往岸上看一眼,仿佛能看见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她随即发现自己的多虑。邓潇仍不松手,牵着她,走到船尾附近的一个楼梯旁。原来真正的晚餐设在底舱。
下楼梯的时候,那兰的手重获自由,但她心头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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