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罪档案系列之一]
皎皎明月光,洒在一面湖水上,暗暗的银灰色,间或有一条修长手臂,划出美丽的弧线、无奈的弧线、不知所终的弧线,激起低浅的làng花,不是汹涌澎湃的悲伤泛溢,而是一唱三叹的沉吟。
为什么?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时隔多日,那兰还是想不明白秦淮的突变是由何而生。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念念不忘。在那晚之前,他们是恋人吗?他们爱着对方吗?他们有什么诺言需要恪守吗?
她游的还是同样的路线,目标是同样的无qíng的小岛,但只有她一个人在重复这路线,形单影只。
寂静的湖面,水花的飞溅,卡路里的剧烈燃烧,这不是深思熟虑或者纵容qíng感纠结的最佳环境,但那兰还是坚持,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一片清醒的头脑。她在思考,又没有在思考,她在逐渐遗忘,又无法遗忘,一个完美的、两忘两难的境界。不知什么时候,她停止了划水,让全身放松舒展,懒懒地躺在水面上,望着明月稀星,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她在水里,都在想很多很多事,又什么都没在想。
不同的是,释迦摩尼的眼中一定没有泪。
为什么,水波震动有些qiáng烈起来?难道是自己哭泣时身体的震dàng?
一片yīn云遮住了大半边的月亮,而当那兰觉得水下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兰?真的是你?”
是谁?难道真的是他?梦与现实,原来也可以离得这么近。
即便在微弱的月光下,那兰也看得真切,那双熟悉的充满关爱的眼睛。是秦淮。
谢天谢地,四目相jiāo的时候,泪水没有落下,她扭过头,让屏息的专注,转移走起伏不定的qíng绪。
我有我的尊严。
秦淮又问:“你怎么一个人深夜到这里来游泳?”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明知故问?那兰不言。秦淮轻抚那兰肩头,那兰心头一乱,猛的挣脱。
我有我的尊严。
“离开你,是不希望你受伤害。”秦淮说。
好听的句子,用到你的假悬疑、真言qíng小说里去吧。那兰开始踩水,一寸寸从秦淮身边离开。
“你怎么不说话?”秦淮终于发现那兰的缄默。
那兰自己清楚,如果开始和他jiāo谈,就是一块石头上摔两次。她和所有聪明女孩一样,对受伤很敏感。
秦淮张张嘴,似乎要追问,一阵划水的响动过后,又有一个人游过来,壮大身材,停下来后,惊讶地叫:“那兰!这不是那兰嘛!”
是方文东。
那兰向方文东挥挥手,反倒觉得更亲切。
方文东也不木讷,看出秦淮和那兰之间的尴尬,笑着说:“巧了,大家正好都有心qíng来游泳!”
不远处忽然一阵马达声,一条白色小艇从湖心岛方向,踏着月色驰来。而且,那小游艇似乎知道他们在什么方位,航线笔直,船头刺眼亮一盏灯。
那兰知道来的是谁,她加快了往回滑的速度,甚至,绕离了小游艇的航线,这个时候,她更愿躲在任何光线都照不到的yīn暗里,继续她的沉默。
果然,小艇在秦淮身边停下,船头是司空晴玲珑婀娜的身姿,秦淮和方文东爬上船。司空晴在秦淮额头一吻,他吻回。
她无声哭泣。
小船开走时,她透过泪眼,看见秦淮转头,望向她消失沉没的方向。但也可能是看错了,一厢qíng愿,毕竟自己的视线要穿过眼前那么厚重的水帘。这时候她完全认为自己在重复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小美人鱼的悲戚命运。
夏秋之jiāo,冷暖气流开始jiāo锋,一天雨,一天晴。不过最新的气象预报,今后的一周里可能都有雨。
云多而厚重,但此刻非但无雨,半边月还格外明亮。
一条小船轻轻dàng过湖面。
那兰和解炯、毕小洲正在做正式下潜探宝前的最后一次准备——下潜定在明晚。毕小洲用车拉来了一条向朋友租借的小船,出发在即,此刻逗留岸边,所以当那兰看见湖中心的那只船,有些诧异。
“你们见那条船了么?”那兰问。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前晚上也不是没见过船。”解炯将一个防水包从车上扛到小船上,包里是温度计、深度仪、酸碱度计、尼龙绳等和明晚潜水相关的用具,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准备好。
那兰说:“船本身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那船晃晃dàngdàng,不像是在行驶,倒像在随波逐流,任凭湖水带着,摇来摆去。”
解炯说:“这你不知道?有些人为了享受那种懒散劲儿、休闲劲儿,特意不划船、不开船,没准就躺在船上,看月亮、数星星,追求làng漫嘛。”他从包里取出一副望远镜递给那兰,“既然你那么好奇,用它看个清楚。这个是军用的,超qiáng大,放大倍数没说的,但不是夜视,现在月色亮,看个大概应该没问题。不过,你要是看到一男一女,一定要闭眼。”
那兰笑笑,接过望远镜。
她捻着调焦旋钮,逐渐对准了那只小船。
心陡然揪起。
小船上只坐了一个人,一个蓑衣人!
“怎么了?”毕小洲和解炯都觉出那兰陡然加快的呼吸和举望远镜手臂的颤抖,同声询问。
“一蓑烟雨咒。”
“什么?”
那兰将望远镜递给解炯,说:“你看,那人,穿着雨衣……小洲,把船开过去,开到那条船边上,我要看看是谁在上面。”
解炯看了一下望远镜,说:“的确有些奇怪,好好的天气,穿什么雨衣。当然也没什么大不了,江京这林子,怪鸟多着呢……这人一看就有病,怎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倒像是在钓鱼。”
钓鱼,还是钓命?
那兰叫:“你别废话了,上船再接着看,再耽误,那船就要跑了。”
“那船犯什么法了?跑了就跑了呗。”解炯上了船,不解地问。毕小洲已经开了引擎,对着蓑衣人的小船迎头而去。
那兰又将“一蓑烟雨咒”的迷信提醒了一遍,解炯说:“听说过了,你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挺智慧的,不会真相信这个吧?”
“我当然不信,但还是想看个明白,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毕小洲说:“至少,那人好像没有畏罪潜逃的迹象。”
解炯继续通过望远镜观察,说:“非但没有逃跑的迹象,这位蓑衣垂钓哥甚至假装没听见我们这么热qíng地跑过来,稳坐泰山……稳坐泰船。”
那兰皱眉:“他真的在钓鱼?”
解炯说:“现在咱们离得近些了,好像是有根儿鱼竿斜在那儿,但还不是很清楚。”过了片刻,他又说:“好了,看清楚了,钓鱼竿,错不了。”
“鱼竿上有没有鱼线?”
“我老眼神还没好到那个地步,你到跟前自己看吧。”
不久后,三个人的小艇离那小船已近在咫尺,也看清了小船的整体。那与其说是小船,不如说是块烂木——那是一条极为破旧的小木船,那种在江边经常可见被废弃的木船,照理不具备任何出航的条件。船上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的雨衣也和那木船一样破旧,头顶糙帽也破烂不堪,仿佛他从明朝嘉靖年间就开始保持着这一姿势不动窝。解炯刚才没看错,一根鱼竿斜在水面上,那兰几乎可以断定竿上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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