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承诺
吴警长按捺不住了,他用手指狠狠地掐着那根烟卷,催问道:“到底是怎么了?那玉坠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非常不对劲……这孩子这次发病,和以前的qíng况大不相同……”
老警察不满地“哼”了一声,他这次本来是信心满满要将凌沐风一举拿下,怎料到这老太婆却临阵掉了链子?现在对方有话又不说清楚,他难免有点着急,嗓门也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怎么不对劲?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不,不能说!”孟婆子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忽然间一扭头,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吴警长。后者被吓了一跳,烟卷本来要送到嘴里去的,这会愣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孟婆子紧咬着gān瘪的嘴唇,从身体最yīn暗的角落里挤出句话来:“你忘了那个诅咒了?”
老警察脸颊上的肌ròu抽搐了一下,他明明没有在抽烟,却像被烟呛了似的,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有十来秒钟,他才勉力调整好呼吸,用很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跟那事有关?”
孟婆子默然点了点头。
老警察也不说话了,他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那根烟卷,眼神迷离不定。
在这场对话中,我彻底沦为了一个无知的旁观者。而那种肃穆的气氛也让我不敢cha嘴。不过当众人都静默之后,我又想起了我的承诺。于是我终于壮起胆子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你们不会不管云云了吧?”
吴警长没有回答,他把快要燃尽的烟屁股丢在地上,低下头用脚底踩个不停。
我又转而看向孟婆子。这老太婆倒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她轻叹一声道:“不管也不行啊……”
这话似乎点中了吴警长的心事,他立刻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和我一块看着孟婆子。后者挤着皱巴巴的眼角沉默了一会,又道:“我要开灵堂,祭法事。”
吴警长的喉头“咕咚”一翻,咽下好大一口唾沫,他紧张地说:“你要为他们招灵?这可是大事……”
“不招灵怎么办?那诅咒你不怕么?我们又都是发过誓的!”
老头犹豫了一会,最终也只好赞同:“那你就开吧……需要些什么?”
孟婆子瘪着嘴道:“我已经二十年没开灵堂了,一切都得准备。”
吴警长把手一摆,说:“我知道了。一会你回去列个单子出来,我们俩去办。”
老头说“我们俩”的时候,伸手冲我指了一下。既然他已经把我包括进去了,我自然要问个清楚。
“开什么灵堂?这事和救云云又有什么关系?”
吴警长冲我瞪了瞪眼:“要你gān啥你就gān啥,问那么多gān什么?”
我很不服气地闷哼了一声。
孟婆子见我委屈,便从旁劝解:“年轻人,你也不要生气。他其实是为了你好。这里面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婆婆的话听来悦耳了许多。而我也知道自己手上连一张牌也没有,又凭什么和对方去讨价还价呢。至少从目前看来,那老警察对我的评价一点都不错:我就是个废物。
但他们终有一天会知道,我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第七章血腥往事
茶叶在沸水中泡了已有片刻,紧皱成一团的叶片舒展开了,变得柔亮顺滑,并且正慢慢地往杯底沉去。那瓷杯中的水亦随之被染成了浅浅的绿色,茶香开始飘散。
我把茶杯端在手里,轻轻啜了一口后,赞道:“好茶!”
孟婆子听到了我的赞许,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愉悦。
坐在我身旁的吴警长却没什么雅兴。他端着茶杯,只是不停歇地往杯口chuī着凉风。等那茶温降下来之后,老头便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整杯茶一口气喝了个gān净。好几片茶叶也被他卷进了嘴里,他粗鲁地嚼了嚼,然后“呸”地一声吐在了地上。
孟婆子摇着头转过脸去。她的手里捏着杆毛笔,开始往一张白纸上写着些什么。年纪大了,她的眼神也不太好,写字的时候鼻子尖都快贴到纸上去了。
趁着这功夫,我得空打量起这座院落。院子不大,面南背北矗着两件瓦房,在东、西、南三面则圈起了一溜围墙。屋前的空地上摆着张小桌,我们三人正围着这小桌而坐。
院子里有棵皂角树,树下打了口水井。听孟婆子说,泡茶用的水就是从井中打来,而那水质也果然甘洌慡口。
我在四下里环顾,吴警长则抬头看着天。他转了转自己的肩轴,用抱怨的语气说道:“我这肩头酸痛得厉害,今晚晚上九成九还得下雨。”
“你那风湿也有十来年了吧?”孟婆子略略瞥了老头一眼,道,“回头我给你熬几副膏药贴贴。”
吴警长一晃脑袋说:“没用。人老了,骨头也锈了,还能回到少年的时候?这山里面也yīn湿,在县城就好多了。”
“一会你就早点回去,等明天我做完了法事你再过来。”孟婆子说话间已经把该写的东西都写完了。她将那张纸递给吴警长,说:“就是这些,你看看吧。”
吴警长对着纸张念道:“香案一张,神龛一副,白布一匹,红烛五对,灵牌块,朱砂一瓶,麻绳一捆,大纸三刀,高香三捆……嗯,你再想想,别漏了点什么。”
孟婆子道:“全了,照着准备吧。”
吴警长点点头,把那张纸又推到我面前:“冯大侦探,这点小活就有劳你跑一趟了。”
我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问道:“我一个人去?”
吴警长翻了翻眼睛:“你不会连这点事也办不了吧?”
无端端又受人轻视,我很不慡地把那张纸折起收好,嘀咕道:“这有啥办不了的?”
“你得跑一趟县城。”吴警长摸出块破怀表看了看,“去县城的火车正晌午发车,你抓紧出发,正赶得及。回峰安的车下午五点从县城出发,买东西的时间也足够了。对了,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拿,得找个担担仔。”
我心中暗想:你跟我一块去不就行了吗?还找什么担担仔?不过这话又不能直说,我便绕了个弯子问:“你gān嘛去?”
“我回家啊。我又不在这镇上住,再说了,晚上一下雨,我这把老骨头能受得了吗?”吴警长一副天经地义的口吻,而他说的这些理由也确实不好驳斥。他本是县城里的警长,只是为了楚云的案子才来到峰安镇,晚上自然还是要回县城居住的。
我只好起身,准备辛苦一趟。吴警长坐着没动,说:“你快去吧,我再喝上两杯茶。”
我略有点奇怪:“你不跟着火车回县城吗?”
“我不坐火车。我有警署公配的脚踏车,骑着不要一个钟头就能到家了。”吴警长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茶杯里续满了热水,颇有点洋洋得意的意思。
你喝哪门子的茶?只糟蹋了好水好茶叶。我在心中悻悻暗想。但想完了也只能gān咽两口唾沫,独自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