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承诺
我脚步不停,脑子亦急速旋转。片刻后忽地心生一计。到了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我转了方向,不往旅店反往警所而去。此后我再也没有回头打探,但我能感觉到那男子一直在我身后紧紧相随。
警所所在的街道正是镇子上的热闹之处。有几家生意好的饭店尚未打烊,路上亦不时有镇民来往。眼瞅着快接近警所大门了,我突然间加快了步伐,一溜小跑着向前,然后在一个胡同口蓦地一拐,随即又停下脚步,躲在了墙根处。不消片刻,便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直奔胡同口而来。我听声辨位,蓄势待发。当那男子刚刚拐过弯的时候,我一下子从墙根里冲出来,猫着腰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肋下。男子猝不及防,往胡同口蹬蹬侧退了两步,摔倒在地。
我掏出钱包往地上一扔,然后便跳将上去,按住那男子大叫道:“小贼,敢偷我的钱包?”
男子一愣,随即便驳斥道:“放屁!谁他妈偷你东西了?”同时挣扎着想要起身。见我使劲推着他,那男子又腾出手来,挥拳要打我的脑袋。我侧身一让,躲了过去,那男子趁机要往起爬,但刚刚爬起一半,正被我一脚踹在了腰间,便骨碌碌又翻了个跟斗。
这一个跟头让对方怒不可遏,他吼了一声:“嘿,我cao你妈的!”然后便一个打挺蹦了起来,凶神恶煞般扑向了我。我把牙关一咬,毫不退让,迎面跟他缠斗在一起。于是我俩你一拳,我一脚,在街道当中打了个不亦乐乎。那呼喝声借着寂静的夜色传出老远,很快,不光是过往镇民驻足观望,就连街两边的住户店家也纷纷跑出门来看热闹。原本冷清的街道很快就变得人声鼎沸。
那男子身qiáng体壮,十来个回合下来,我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在这时,忽听得耳边警哨大响,同时有人呼喝道:“gān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趁那男子一愣的功夫,我连忙撤身跳出圈外。转头一看,却见两个警察正分开人群走进来。这两个一胖一瘦,倒是熟人——昨天正是他们把我从石灰池子里抓走的。
“gān什么呢?”瘦警察又吼了一声,随即他也认出了我,便一怔道:“怎么又是你?”
我伸手往地上一指说:“他偷我的钱包!”
“你他妈的放屁!”那男子走上前,很嚣张地用一根手指点着我的面门,“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认得我是谁么?我他妈偷你的钱包?”
“你还骂人?我打断你的狗腿!”我毫不示弱,抡起来又是一脚。那男子没想到我在警察面前还敢动手,这一脚结结实实地吃在了膝盖上。他“哎呦”一声,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表qíng痛苦不堪。
“还打?反了你了!”瘦警察一边怒斥,一边带着胖警察抢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我的胳膊,我顿时动弹不得。那男子见状,便挣扎起身想要揍我,瘦警察伸手把他拦住,道:“都他妈的别打了,回所里再说!”
警察把我们俩带回了警所,他们首先把我关进了一个房间。却把那男子留在屋外。只听得他们悉悉索索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房间门打开,瘦警察拿着我的钱包走了进来。他把钱包往我面前一扔,撇着嘴道:“拿着你的钱包,走吧。”
“那小偷呢?”我不依不饶,“你们怎么不把他关起来?”
瘦警察一板脸:“你来什么劲?跟着凌先生混的人,能偷你的钱包?你这纯属寻衅生事,我告诉你,要不是看着吴警长的面子,我非得再吊你一夜!”
我却不理他这套威胁,只把胳膊一抱说:“我不管,你不把他关起来,我就不走。”
“行,你爱走不走。”瘦警察懒得跟我磨叽,一转身自顾自走了,出门的时候“咔嚓”一声,又把我锁了起来。
屋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反而觉得分外安全。这应该是间临时关押犯人的牢房。南面墙上有一扇铁窗,些许灯光从窗口洒进来,让我依稀能看清屋内的qíng形。这房间里除了一张破chuáng外,别无他物。我走到chuáng前躺下,只觉得身下乱糟糟的一堆,伸手一摸,原来是条被子。
那被子又粘又湿,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味。不过在这境地里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我把被子扯过来搭在身上,闭上眼睛想就此睡去。
接连两天经历了万般波折,身心俱已疲惫之极。但真的躺在chuáng上时,却又迟迟难以入眠,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涨,思绪只陷于半梦半醒之间。便这般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一阵淅淅沥沥之声。那声音原本不大,但在这静夜之中敲打着我空寂的耳膜,竟产生如振聋发聩般的巨响。我一下子清醒了,腾地从chuáng上坐起,眼睛则向着响声发出的窗外看去。
却见窗外夜色阑珊,但远处的天空略略发灰,已不像先前死黑一片。细密的雨点正掠过窗前,被灯色所照,隐隐映出亮光,如银针般往来穿梭。
“下雨了……”我喃喃自语着,起身走到窗前。秋风裹着雨点卷入窗内,凉凉地打在我的脸上,更把一阵彻骨的寒意带入了我的心底。
我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午夜时分。按照孟婆子的计划,她应该就在这个当儿展开招灵的仪式。
一切会如料想中那样进行吗?我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雨点,尚不敢妄言。
雨越下越大,窗边的我已被淋湿了面庞和头发。我又想到了那个女孩,此刻她正被幽闭在jīng神病院的病房中,在这凄冷的雨夜,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和煎熬?
我的心阵阵发痛,但焦躁和不安却逐渐平息。我告诉自己该睡了,我要以最佳的jīng神状态去迎接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我回到chuáng边重新躺下,并在飘摇不息的风雨声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色大亮,直到牢房的门锁哗啦啦响起,我才从睡梦中惊醒。再到睁眼去看时,却见房门已被拉开,吴警长当先走了进来。
老头一看见我,便皱起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儿安全啊。”我坐起身,撑了个懒腰说道。
老头不解地“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有人盯我的梢。”我挤着眼睛说道,“我想来想去,只有在这里才能踏踏实实地睡好。”
吴警长听明白了。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huáng牙说:“看不出来啊,你个废物倒也能整点花花肠子。”
我摇头自叹:“唉,人嘛,都是被bī出来的。”
“行了行了,别耍嘴。赶紧穿上鞋给我走。”老头一边说,一边夺门而出。我连忙下chuáng把鞋一蹬,呼哧呼哧紧赶几步追出去。
到了屋外,却见天色明媚,秋雨看来已停了有一阵,不过地面还是湿漉漉的,走上去一踩便是一个脚印。
吴警长待我追到身后,回头说道:“先不吃早饭了,等叫上孟婆子再一块吃点。”
我应了声:“好。”然后问道:“凌沐风昨天来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