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承诺
“怎么了?”老头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睛原本不大,现在更是眯成了一条细fèng,可见心中也是紧张之极。
“孟婆子说,这井接着地气,这里其实就是……就是亡灵的出入口。”
老头“嘿嘿”地gān笑着,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然后他森森然反问我道:“怎么,你也相信这些了?”
“我,我不是相信……”我努力为自己的慌乱找着借口,“只是……只是这里是凶案现场,我们应该保持原状,不要轻易破坏。”
“我是县城来的探长!我不勘查现场,还等谁来勘查?”吴警长提高了嗓门,他似乎是在斥责我,但我听得出来,他更多的是在给自己壮胆打气。
说完这句话之后,吴警长深深地吸了口气,同时他的右手拽着那绳子开始发力。他先是试探xing地拉了两下,那绳子并无丝毫松动。老头便咬了咬牙,左手也跟着握在了绳子上。
“吴警长!”我再次提醒对方,“你……你小心点!”
吴警长的双眼紧紧盯着井底水面,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我看到他的双臂慢慢绷紧,全身的力量正通过紧扣的十指传向那两根缠绕在一起的绳索。
忽听水下“噗”地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激起了làng花。于此同时,绷在麻绳上的力道突然间消失了,吴警长手里的绳子先是蓦地往回一弹,随即便又软软地垂下。使足了气力的老头猝不及防,身体往后一仰,踉跄着便要跌倒。幸好我眼疾手快,连忙抢上一步将他扶住。
井内传来“哒哒哒哒”的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撞击。我和吴警长先稳好了身形,然后我们屏住了呼吸,双双向着井口内探头张望,且要看一看那绷住了绳索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却见在井底贴近水面的地方,有两片黑乎乎的、长方形的东西正在转个不停。而随着它们的旋转,那如同麻花般缠绕在一起的两段绳子也在一圈圈的松开。在旋转的过程中,那两个东西有时候互相撞击,有时候又碰到了井壁,所以才发出“哒哒”的响声。
我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井下光线昏暗,那两个东西又一直在动,所以仓促间看不分明。
吴警长也不说话,只yīn沉着脸,两手jiāo替将那绳索一截一截地往上拉。那两块黑乎乎的物事也就距离井口越来越近,并终于让我看清了真容。我脱口而出:“这是……灵牌?”
吴警长这时一探手,已将那两块东西抄出了井外。那黑黑的、长方形的木质的东西,却不是灵牌是什么?昨天按照孟婆子开的清单,我从县城一共买了三块这样的灵牌,这正是其中的两块。
孟婆子脖颈处延伸出来的那两绺麻绳正牢牢地系在了灵牌的底座上。可以想象,当两块灵牌互相围绕旋转的时候,就会带着麻绳编织在一起,最终拧成一股“麻花”。那“麻花”在孟婆子的脖颈下越拧越紧,完全可以令其窒息而死。
吴警长比我看到要更细致,他正把那两块灵牌翻到手里端详。而我这时也注意到灵牌的正面写得有字,其中一块写的是“杜雨虹之灵位”,另一块写的是“楚汉山之灵位”。那字俱以朱砂写就,如血迹般鲜红yù滴,衬着那黑黝黝的牌面,入目yīn森诡异。
杜雨虹的名字我已在阿锤和孟婆子口中多次听闻,而这楚汉山也不难猜测,他一定就是楚云的生父——那个在故事中果敢而又狠辣的猎户!
吴警长看着灵牌上的那两个名字,默然凝思。我虽和他近在咫尺,却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片刻后,老头将灵牌轻轻挂回到井沿上,然后开始环顾院内的qíng形。
我也跟随着他的动作,举头向四周查看。以孟婆子的尸首为中心,我们现在都处在用麻绳和白布围起来的灵堂之中,不过连接在皂角树和门檐之间的那根麻绳已经断了,白布在孟婆子的尸首旁落了一地。在孟婆子尸首的前方立着我昨夜帮着搭好的祭台,祭台上摆放的红烛高香俱已燃尽,而在祭台的正中,尚立着一个灵牌。
如果要举行招灵术的话,祭台上最重要的物件应该是杜雨虹和楚汉山的灵位。昨天孟婆子的清单上开了三个灵牌,应该是两用一备的意思。现在那两个得用的灵牌连接着索命的麻绳,莫名落在了古井之中,而备用的灵牌却出现在祭台上,这架势着实令人奇怪。
祭台上的灵牌似乎也写得有字,只不过那字迹较小,离远了便看不分明。吴警长也发现了这个玄机,当下便向着那祭台走去。我也想跟上时,他却伸手一拦,道:“你别走来走去的,呆在原地别动,也别碰任何东西。”
我一愣,问:“为什么?”
老头道:“保护现场。”
我感觉受到了侮rǔ,昂首辩白道:“我也是个侦探!”
“你个狗屁的侦探。”吴警长继续用语言羞rǔ着我,他自顾自走向那祭台,竟头也不回。
我愤愤然一哼,但终究还是按对方的吩咐站在了原地。
吴警长走到祭台前,拿起了供奉其上的那块灵牌。当他看清灵牌上写的字之后,立刻便“咦?”了一声,同时举目向我看来。
他的目光中先是充满了诧异和费解的神色,片刻后又渗出了十足的忧虑和惊恐。我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便忐忑问道:“怎么了?”
吴警长反手把灵牌扣在了桌面上,似乎生怕我看到了灵牌上的字迹。然后他冲我一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到院子外面等我。”
这次我可不那么听话了,我一边追问:“那上面写的什么?”一边迈步就往祭台走去。
吴警长伸手往我一指,低喝道:“站住!”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十足的不容违抗的气势。我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住了脚步,竟无法再往前分毫。
“到外面等我。”老头又qiáng调了一遍。我和他对峙了片刻,终究还是败在对方那凌厉的目光之下。没办法,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转过身,独自走到了院外。
老头继续在院子里四下查看,而我只能徒劳站在院外张望。这样过了有十来分钟,我忽听得身后一阵脚步乱响。一回头,却见有七八号人正簇拥成一团,沿着小路快步而来。
当先一人长衫布鞋,风度儒雅不凡,但我看在眼里却顿生厌恶之感,因为这人正是楚云的丈夫凌沐风。在他身后跟了两三个闲散男子,另有四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这帮人走到距我十来米远的时候,其中一名男子抢上一步,指着我大喊道:“就是他!”
我认得那男子正是昨夜盯我梢的那位,听到他的喊声之后,那四个警察立刻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到和我打过两次jiāo道的胖瘦警察也在其中——这下我在峰安镇上的苦主们可算都来齐了。
看着他们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一边下意识地往后撤让,一边叱问道:“你们要gān什么?”但那几个警察根本不理我,他们一拥而上,将我按了个正着,那意思像是要抓犯人似的。我一看qíng势不妙,连忙扯起嗓子呼唤救兵:“吴警长,吴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