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子里的人
张小东赞同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段明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人,聪明,骄傲,从小一帆风顺,几乎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而且他是从少年班上来的,年龄小,有时候不知道体谅别人,甚至有些孩子气,这样两人之间就经常产生一些摩擦。”
张雨“嗯”了一声,问:“那具体体现在哪些事qíng上呢?”
“具体的?”张小东侧过脑袋想了想,“比如说吧,章坚体质不太好,睡眠很轻。因此他睡觉的时候非常反感有灯光或者杂声。段明却jīng力充沛,经常看书、用电脑到很晚,有时候还带朋友回宿舍聊天,章坚对这些意见很大,两个人吵过好几次。”
“还有别的事吗?”
“多了。比如章坚反对段明学习时间在宿舍里看电视,还有卫生问题等等。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两人吵起来我们劝一劝也就算了。矛盾真正激化是一个多月前的一件事qíng——这次把我们也牵扯了进去。”张小东说到这里,非常懊恼的“唉”了一声。
“哦?是怎么回事?”张雨显然对这个qíng节很感兴趣。
“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张小东顿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嗯,这要从章坚上网聊天说起了。”
我有些诧异地耸了耸眉毛:“他这样的人也喜欢上网聊天吗?”
张小东听出了我的潜台词,笑了笑说:“可能正是因为现实中朋友太少吧,大约两个月以前,章坚迷上了上网聊天,并且很快在网上泡了一个女生。”
我点点头,这话是有道理的,一个人在网上往往会表现出与现实中截然相反的形象,所以说章坚喜欢上网并且能够迷住小女生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qíng。
张小东见我不再说话,就继续讲述着:“那一阵他整天神神怪怪的,窝在电脑面前,有时候连饭都不吃了。我们开始还以为他在忙工作,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在和一个网名叫‘小月’的女网友聊天。”
听到这里,我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cha话道:“以章坚的xing格,和女生聊天这么隐私的事qíng,怎么会让你们了解的这么清楚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张小东咧着嘴,一脸沮丧的表qíng,“本来这事章坚一直隐藏的很好,我们虽然猜测他在聊天,可谁也没有深究。但是上月的一个周末,段明很神秘的把我和我宿舍的凌永生叫到他们屋,说有好东西给我们看。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跟了过去。原来段明在自己的电脑上用黑客软件窃取了章坚电脑上的一个加密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保存着章坚和网友‘小月’的聊天记录,里面不乏一些卿卿我我的词句,段明得意之余,还挑了一些‘jīng彩’的部分绘声绘色的朗读起来。”
张雨皱了皱眉头:“这个行为就比较过分了。”
张小东也点头表示赞同:“当时我们觉得不妥,正要阻止,章坚恰好从外面回来了。他明白怎么回事后,气的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冲过来拨开我们,对着段明的脸就是一巴掌!段明原本理亏,但这一巴掌也被打火了,立刻反手还击,两个人便扭成了一团。章坚身体处于劣势,但他就象疯了一样,抓住段明又撕又扯,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怕极了!我和凌永生连忙上前,废了好大劲才把他拉开。章坚先是拼命挣扎,终于气力有限,被我们制服了,但我们无法控制他可怕的眼神,那眼神挨个从我们脸上扫过,似乎在说:‘好啊,你们来吧,你们全世界都与我为敌吧!’”
听到这里,想像章坚当时bào怒,我心里说不出是惧怕还是悲凉,叹了口气,说:“其实即使聊天记录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闹到这个地步,可能还是以前积怨太多,一起爆发了。”
“有这个原因吧。不过这些也就罢了,他最后说的话才真正让人害怕。”虽然事隔已久,但张小东回忆起当时的qíng况,脸上还是隐隐透出一些惊恐的神色。
“他说什么了?”张雨似乎也被张小东的qíng绪所感染,小心地问了一句。
“有仇必报!有仇必报!”张小东学着章坚当时的神态,两眼圆睁,从牙fèng里挤出这八个字来。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脊梁,我终于明白张小东在听说段明中毒死亡后,惊慌失措的原因了:“这么说,如果他要报仇,那么对象除了段明,还有你和凌永生。”
张小东点点头,神色沉重的说:“自从这件事之后,章坚再也没有上网聊过天,他的第一次网恋就这样结束了。可以想像,他这样的人,对这种感qíng会看得有多重要!这笔帐显然都记在了我们头上,我后来每次见到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点燃了他这个火药桶。”
“那么你认为段明的死亡就是和这件事有关吗?”其实从张小东的反应来看,我的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多此一举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他们住在一个宿舍……”
“现在还不能下这样的论断。”张雨打断了张小东的话,“你说的只能证明章坚可能有作案的动机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章坚有可能接触到氰化钾这样的剧毒药品吗?”
张小东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要问问系里管药品的老师了。”
张雨冲我一挥手,果断地说:“走,我们现在就去系里!”
【4】
系里管药品的老师姓钟,是个亲切热心的阿姨,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我以前做实验,要配纳氏试剂,曾到她那里领过氯化贡,因此熟门熟路的,进了系馆,直接往左拐,最里面的一间屋,便是药品库了。
我和张雨赶到的时候,钟老师刚刚上班,正在摆弄一些瓶瓶罐罐。看见我们进来,她立刻笑呵呵的对我说:“又要开什么药品?稍微等一下,让我先把本科生下午的实验准备好。”
“不是,钟老师。”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是校派出所的警察,想找您了解一些qíng况。”
“哦?出了什么事qíng吗?”钟老师惊讶的看着我们俩,看起来她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
张雨很有礼貌的先给钟老师问了个好,然后向她解释道:“是这样。今天上午你们系有个博士生死于氰化钾中毒,我想来了解一下您这儿有没有这种药品,如果有的话,药品的管理qíng况是怎样的?”
“氰化钾中毒?这个可不得了!”钟老师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ing,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问:“是哪个学生?”
“段明,2002年入学的博士生,您认识吗?”
“段明?”钟老师皱眉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学生我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系里今年确实到公安局报购了一些氰化钾试剂,主要是有几个博士生做研究需要用到。领取氰化钾的程序非常严格,必须有导师和系主任两个人的签字才行。正因为手续复杂,那几个领过药品的学生我都认识,里面肯定没有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