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前传+1~4部]
她忍着剧痛,迅速行动起来。先是伸手取下毛巾,捂在鼻子上,然后,魏巍用另一只手在浴柜里快速翻找着。几秒钟后,最后一支杜冷丁被她捏在手里。
在那些疼到生不如死的漫漫长夜里,魏巍都没有用到它。因为,她需要它帮助自己支撑到最后一刻。
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静脉推注后,魏巍取下脸上的毛巾。血还在流,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汹涌。魏巍洗了把脸,扎好头发。本想再略化一下妆,然而,她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于是,魏巍放下粉饼,拿出口红在灰白的嘴唇上涂抹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魏巍扶着墙,走到厨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细长的水果刀,藏在袖子里。随即,开门下楼。
101室的男人打开门,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楼上这个深居简出的女人。
“你找谁?”
“吕哥,我是朱志超的女朋友。”女人脸色苍白,唯独嘴唇红艳夺目。
“你有事么?”
“朱志超撇下我跑了。我病了,头疼得厉害。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女人眉头紧锁,眼睛半眯着,似乎被疼痛折磨得不轻。
“这个……”男人有些犹豫,脸也慢慢拉长。
“我只借二百块钱。而且,”女人突然解开了睡衣的两颗扣子,“你想怎样都行。”
男人盯着她敞开的胸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让开身子。
“进来吧。”
这是一间老式格局的一室一厅,yīn暗,脏乱。客厅里只摆放着沙发和一张当作电视柜的桌子。褪色的木质地板上到处丢满了衣服和酒瓶,仿佛一个垃圾堆。在垃圾堆的中间,小女孩只穿着背心和内裤,光着两条腿,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乒乓球比赛。
她是如此专注,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即使是父亲拽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了卧室。
撕扯声。解皮带的声音。chuáng铺咯吱作响。最后,是一声短促的尖叫。
小女孩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那个陌生的女人走了出来,还带着粗重的喘息。
女人径直走向沙发旁的电话机,颤抖着拿起话筒,按下三个数字。
小女孩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女人握着话筒的手沾满了红色的黏稠液体。
“喂?同发热力公司家属区6号楼101室,杀人了。”
说完这句话,女人就挂断电话,转身看着小女孩,笑了笑。
“别进卧室。好好活下去。”
随即,女人就踉踉跄跄地走到门旁,打开门,走了出去。
室内一片死寂。小女孩慢慢地站起来,仿佛第一次来到这里似的环视四周。当她的目光投she到卧室门口蔓延出来的一摊红色液体时,女孩的视线稍稍停留了片刻。
最后,她转头面向女人消失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扬。
秋意盎然,阳光正好。
魏巍走在街上,脚步蹒跚,满眼都是眩目的白光。
路人们惊恐地躲避着,看着这个面露微笑,目光散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的女人。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摸出电话报警,还有的人打算上前搀扶,又踌躇万分。
越来越明显的麻痹感渐渐传遍魏巍的全身。她已经不能思考,却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似乎随时可以飞跃起来。这让她有一种平静又喜悦的感受,仿佛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死亡,而是温暖祥和的彼岸。
走吧。走吧。
穿过秋日与冬季。穿过仇恨与纠缠。穿过杀戮与拯救。穿过无尽的轮回,直达那绿糙遍地,颂歌吟唱的所在。
与你此世永别,与你两生相望。
chūn天的花,将开在何处?
(第一部完)
第二部 城市之光
序·往事
2008年。
cháo湿闷热的天气已经延续了近半个月。时至中午,马路上空dàngdàng的,偶尔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卷起沙尘和热风,呛进肺里辛辣无比。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都选择呆在家里,一是为了避暑,二是为了观看那四年一度的体育盛会。
渝都麻辣烫里却热闹非凡,狭窄的厅堂里,几张油腻的餐桌前都坐满了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间或搭配着几根羊ròu串或者冰镇啤酒。厅堂上方的老式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丝毫不能降低这里的高温。食客们的后背大都被汗水浸透,却毫不影响他们对那碗麻辣烫的偏爱。唏哩呼噜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早早地拿起筷子,麻辣烫一端上桌,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口,大概是觉得不够味,他端起瓷碗,一摇三晃地走到付货口前,cao起一个铁皮罐里油腻的长把钢勺,从中舀起一大块huáng色油膏,搅拌在自己的麻辣烫里。尝了尝,又加了满满一大勺油膏,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去。
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看电视的老板娘站了起来,看看已经见底的铁皮罐,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说大哥,你一来,我家的麻油就不够用了。”
大汉嘿嘿地笑起来,大口吃着麻辣烫。
电视里正在播报午间新闻,在主持人充满伤感的解说中,刘翔在男子110米栏决赛中提前退赛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食客中间也一片哗然,斥其丢脸者有之,言其遗憾者有之。唯有那个大汉一声不吭地闷头吃喝,对那场远在北京的比赛毫不关心。
此时,敞开的门外又走进三个食客。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女孩。老板娘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笑脸迎了上去。
“来了,老爷子?”她手脚麻利地清理出一片桌面,“还是两碗,双份鸭血?”
“一份吧。”老者满脸是汗,衬衫的前胸和后背各有一大块汗渍,“这孩子,大热天的非得来吃麻辣烫。”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拍拍小女孩的头顶:“又想吃阿姨家的麻辣烫了?”
“嗯!”小女孩响亮地应道,“还要加双份粉丝,再来一瓶冰镇汽水。”
说罢,小女孩就坐在椅子上,老者在她身边坐下,满脸都是慈爱与无奈。
“这孩子,就爱吃这个——倒了两趟公共汽车呢。”
第三个食客是一个年轻男子,灰色圆领T恤衫,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板娘认得他,前几天曾来过两次,每次都点一碗麻辣烫,却吃得很少,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就走了。
他并不急着落座,而是在店堂里扫视一圈,最后打量了那个大汉几眼。
老板娘迎上去,打开手里的小本子:“先生来点什么?”
“一碗麻辣烫。”说罢,他就坐在大汉的对面,拿出烟,慢慢地吸着。
大汉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大口吃着。年轻男子的目光隐藏在黑框眼镜之后,大汉没有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粘满油膏的手指若有所思。
麻辣烫很快就端上来,年轻男子伸手去接,左手却在桌面上拂了一下,筷子应声落地。他弯腰去捡筷子的时候,目光又在大汉的鞋子上停留数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