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gān！」说完跳上摩托车，就跟那车主走了。

　　可能是范泽天三人身上的警服太扎眼，他们刚走到台阶边，那帮民工就「呼啦」一下，全都站起来，带着一脸既警惕又惶惑的表qíng直盯着这三个警察。

　　范泽天有点后悔，如果不是走得匆忙，自己应该换了便装出来才对。他咧嘴一笑，掏出一盒烟，朝台阶上的民工每人甩了一根，说：「我们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想找大伙儿打听点消息。」

　　那帮民工一听，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松了口气。

　　文丽拿出马旺财的照片，让他们看了，然后问：「照片上的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这不是马旺财这小子吗？」

　　民工们围过来看了照片，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他跟我们一样，每天都到这里揽活儿gān。不过这几天，好像没有看到这家伙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娶媳妇儿去了。」说到最后一句，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已经死了，」李鸣说，「是被人杀死的。」

　　「啊，他死了？」所有在场的民工都吓了一跳，静了半晌，才有人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

　　民工们听了这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时闭上嘴巴，谁都不敢再说话，估计是怕在警察面前说错什么话，惹祸上身。

　　范泽天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点燃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问身边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个马旺财，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伙子谨慎地说：「跟我们也都差不多吧，家里穷，没活儿gān，就跑到这里打零工，靠做苦力挣点辛苦钱。不过他这人喜欢打牌，赌瘾比较大，挣了一点钱，也都输得差不多了，至今也没找上个媳妇儿。」

　　「听说他到这边打零工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范泽天问，「平时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仇人？」

　　小伙子一听这话，脸上现出为难的表qíng，低下头去，闷声不响地抽起烟来。旁边的几个民工相互望一眼，也都不再出声。

　　范泽天看出了端倪，就说：「有什么qíng况，你们尽管说出来，警方会为你们保密的，除了现在在场的人，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你们向警方反映的qíng况。」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用手挠了一下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他跟阿qiáng关系不好，这个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他告诉警方，阿qiáng本名叫于qiáng，跟马旺财算是老乡，来自湖南邵阳。两人关系原本不错，后来两人一起打牌，马旺财输给于qiáng八百多块钱。马旺财说于qiáng是使诈才赢牌的，不肯给钱。于qiáng很恼火，两人就在这里gān了一架，马旺财把于qiáng的鼻子打出了血。于qiáng放出狠话，扬言不弄死马旺财老子就不是人。

　　范泽天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老头儿想了一下说：「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吧。从这以后，他俩就成了仇人，再也没有一起打过牌，也没有再说过话。还有，有一次我看见于qiáng在衣服里别了一把水果刀，没活儿gān的时候，就蹲在墙边磨刀，那把刀已经被他磨得很锋利了。」

　　「这么说来，这个于qiáng，倒是很让人怀疑了。」范泽天皱起了眉头。

　　老头儿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几个同伴，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其实刚才一听说马旺财被人杀死了，大家心里就知道，肯定是于qiáng这个家伙gān的。但是于qiáng这个人脾气bào躁，肩膀上还文着一只凶恶的老虎，大伙儿都有点儿怕他，所以就算是警察来调查，大家也不敢随便提到他的名字，主要是怕他以后报复。」

　　「那这个于qiáng，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回湖南老家去了，好像是十天前的样子吧，他突然说要回家盖房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了。」

　　范泽天看看文丽和李鸣，三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怀疑之色。

　　如果这个老头儿反映的qíng况是真的，那么这个于qiáng就很值得怀疑了。很有可能是他对马旺财动了杀机之后，就谎称自己要回老家，然后离开众人的视线，暗中躲起来准备对马旺财下毒手。直到四天前，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于qiáng会开车吗？」文丽忽然问了一句。

　　「会啊，」老头儿点头说，「听说他以前在家里开过农用车，有一回我们在一个工地上gān活儿，我还看到他偷偷把工地上一辆皮卡车开去拉砖，不过他没有驾照。」

　　如此一来，于qiáng身上的疑点，就跟警方的推断非常接近了。他虽然没有驾照，但是会开车，虽然自己没有车，但很有可能会偷偷使用别人的车。

　　范泽天问那老头儿：「你有于qiáng的照片吗？」

　　老头摇头说：「没有。「

　　范泽天看着台阶上的几个民工大声问：「你们谁有于qiáng的照片？」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我好像有吧。以前跟他一起打牌的时候，我用手机拍过几张照片，不知道删了没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下，找到一张一圈人围在一起打牌的照片，说，「有了。」用手指指其中一个人，「他就是于qiáng。」

　　范泽天凑过去一看，他指的是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留着平头，长脸浓眉，穿着背心，露出胳膊上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文身。

　　他问：「还有谁知道这个于qiáng的其他信息吗？比如说他租住在哪里，在这里有没有亲人，或者说具体的户籍地址？」

　　众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于qiáng本来有个手机号，但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停机了，说是回家会换新手机号。

　　范泽天只好让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把这张照片发给文丽，让文丽回市局到户政科再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文丽从户政科的计算机里查到了这个于qiáng的身份证信息，他是湖南省邵阳市邵东县人，今年26岁。但他并没有在青阳市办理流动人口居住证，所以没有办法查到他现在的租住地址。

　　文丽把这个qíng况向范泽天汇报后，范泽天立即向湖南省邵东县警方发出协查通报。

　　下午的时候，有消息反馈回来，说于qiáng18岁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期间除了五年前他父亲去世时他回过一趟老家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近段时间于qiáng也没有在家乡出现过。

　　既然于qiáng并没有回家，那他为什么要对菜市场外面那些同伴说自己回家盖房子去了呢？他没有回家，那他又去了哪里呢？是不是他对别人谎称自己回老家了，实际上却并没有离开青阳市，而是一直在暗中准备对马旺财实施谋杀呢？5月19日，他终于找到了对付马旺财的机会，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先是将马旺财制伏并捆绑起来，把他塞进了一辆偷来的车子里，然后将他载到荒郊野外，将其杀死。

　　这个推理，是文丽提出来的。范泽天也觉得根据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个推理是可以成立的。如此一来，于qiáng身上的杀人嫌疑，就更重了。

　　就在范泽天准备对于qiáng展开重点调查的时候，邵东警方又传来一条消息，他们从于qiáng的母亲那里打听到，于qiáng确实没有回家，但他却在十天前乘坐长途汽车回到了邻近的新邵县。他在那里处了一个女朋友，这次是专程回女朋友家，准备盖房子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