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罪者
对此,骆少华同样解释不清。他只是觉得,在那个时刻,没有人会比杜成更能理解骆莹的危险处境,即使林国栋的存在是个永远不能向杜成道出的秘密。
因此,他始终垂着头,回避着杜成探询的眼神。
一个医生从某个病室走出,一边翻看手里的诊疗记录,一边匆匆向他们走来。
“谁是骆莹的家属?”
骆少华急忙站起:“我是。她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轻度酒jīng中毒。”医生合上诊疗记录,“先输液,观察一下,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骆少华向医生连连道谢,脸上的表qíng如释重负。
杜成看看他,开口问道:“老骆,莹莹是怎么回事?”
“和向阳见面没谈好,一个人喝闷酒去了。”骆少华勉qiáng笑笑,“辛苦大家了—你怎么样,脸色蜡huáng蜡huáng的,身体不舒服?”
杜成知道他想岔开话题,只是简单作答:“病了,没关系。”
张震梁走过来,看看杜成的脸色,推着他往外走:“师父,你回去休息,我陪老骆。”
“不用。”杜成轻轻地推开张震梁,“我和老骆谈谈。”
“哦。”张震梁转头看了看骆少华,起身走到远处的长椅上坐下。
杜成坐在骆少华身边,想了想,低声说道:“老骆,我们都是gān刑侦几十年的人。有些话,不必掖着藏着—莹莹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的是喝多了,不接电话,所以我着急了。”骆少华躲开他的目光,“刚才医生的话你不是都听到了?”
“二十多年前吧,莹莹上初中,期末考试没考好,不敢回家,去同学家睡了两天。”杜成观察着他的神色,“那时你都没像今晚这么着急。刚才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莹莹被绑架了。”
骆少华的身体抖了一下:“成子,咱们老了,经不起折腾了。孩子有点儿闪失,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看你挺经得起折腾。”杜成踢踢骆少华脚下的挎包,“如果骆莹仅仅是不接电话,你至于带着警棍和望远镜吗?”
骆少华下意识地低头,看见挎包的袋口敞开着,警棍的握柄和望远镜露出一角。
其实,他很难说清自己为什么会找杜成来帮忙。在意识到骆莹可能被害的时候,骆少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杜成。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这个苦苦追踪了真凶二十几年的老朋友才能真正地体会到林国栋有多么危险。然而,此时此刻,对于事qíng的来龙去脉,他不能解释,也没法解释。他很清楚,任何理由和借口都瞒不过杜成。但是他不能让这件事bào露。否则他会在接到林国栋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就向老伙计们求助。
林国栋一旦曝光,所有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他敢于劫持骆莹,并威胁自己,就是认定骆少华只敢一个人前来。
骆少华一直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没想到林国栋才是真正的huáng雀。
“你到底在做什么?”杜成盯着骆少华,继续发问,“这件事和骆莹有什么关系?”
骆少华的心里已是一片冰凉。他叹了口气,转身面对杜成,眼神空dòng。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第二十章 香水
张海生后退几步,调整了一下书写白板的位置,又走上前去,把最后几根钉子敲进墙里。
“这样行不行?”
“行,就这样吧。”纪乾坤给魏炯面前的杯子里添满开水,又吩咐道,“把横杆也装好。”
张海生yīn沉着脸,看看纪乾坤,一言不发地俯身拿起一根不锈钢毛巾杆,拆去外包装后,架在白板的上方开始安装。
装完一侧后,他粗声粗气地对坐在chuáng上的岳筱慧说道:“你,弄好没有?”
“马上。”岳筱慧咬断线头,把一面fèng好的白布递给张海生。
张海生把白布穿进毛巾杆里,安装好另一侧,拉动几次,把锤子扔进工具箱里。
“装完了。”
“嗯,你先出去吧。”纪乾坤整理着手里的一大沓照片,看也不看他,“有事我会再叫你。”
张海生叮叮咣咣地收好工具箱,抬脚走了出去,回手把门摔得山响。
岳筱慧目送他出门,转头对魏炯吐吐舌头。
魏炯无奈地笑笑。岳筱慧并不知道纪乾坤何以能对张海生如此颐指气使,个中缘由,也不便对她说明。
纪乾坤摇动轮椅,招呼他们:“来,把照片贴到白板上。”
两个人动手,纪乾坤来指挥。很快,半张白板就被密集的照片所覆盖。小小的宿舍,看起来竟像公安局的会议室一般。
照片共分成四列,都是现场及尸检图片,按照四起杀人案的时间顺序排列。魏炯看了一会儿,回头问纪乾坤:“要不要把现场示意图也贴上去?”
纪乾坤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怔怔地看着第四列现场照片。妻子冯楠的尸体被拼在一起,姿势怪异地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
魏炯和岳筱慧对望了一下,默默地看着纪乾坤。
老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笑笑,抬手指向白板。
“这样多好,直观。”
话音未落,杜成推门进来,看到三人围在墙边,盯着贴满照片的白板,也吃了一惊。
“这是gān吗?”
“呵,你来得正好。”纪乾坤招呼他坐下,“怎么样,不错吧?”
“挺像回事的。”杜成打量着白板,“是你的主意?”
“嗯,方便观看分析。而且—”
纪乾坤摇动轮椅,走到墙边,揪起白布的一角,拉过去盖住白板。
“平时还可以遮住,不至于吓到别人。”
“你考虑得还挺全面。”杜成笑了,“有什么发现吗?”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没有开口。
杜成提供的资料,仅仅是让纪乾坤等人了解了案件的全貌而已。至于从中提取出线索或者思路,仍是他们力不能及的,更多的只是猜想和毫无依据的推测。
“杜警官,”纪乾坤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之所以能够站在一边,是因为我们都相信许明良不是凶手,对吧?”
“对。”杜成直接承认,“否则我不会这么多年还放不下这个案子。”
“嗯,那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纪乾坤点点头,“但是我们的进度显然不一样。而且,你应该比我们走得更远。”
“那倒未必。”杜成指指白板,“案发时间距今已经有二十多年,我走访了一些当年的相关人员,但是获取的信息未必准确。可能是记忆错误,也可能是自己的主观臆测。”
“那么,你现在调查的重点是什么?”
杜成看了纪乾坤几秒钟:“你先说说你的。”
纪乾坤笑了:“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