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罪者
“这么说的话,”魏炯琢磨了半天,语气中透着焦虑,“完全不可能找到足够的证据啊。”
“也未必,我们回去再把案子捋一捋,也许能找到思路和突破口。”杜成咬咬牙,“骆少华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嗯,我们有新的发现,随时联系你。”
“好。”杜成转身去发动汽车,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过头来,“对了,魏炯,我上次教你定位的事儿……”
魏炯立刻打断他:“回头再说吧。”
岳筱慧讶异地看着他,又看看杜成。
“饿了。”魏炯扭头看向窗外,“再不回学校,食堂就没饭了。”
纪乾坤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动也不动。从阳光普照,再到夕阳西下,直至被黑暗彻底吞没。
现在是晚饭时间,走廊里渐渐传来喧闹声和饭菜的香味。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纵使是年老体衰、行将就木的人群,却是尚在挣扎的烟火人间。纪乾坤的眼珠开始慢慢转动,伸出一只手,扯开如浓墨般的黑暗,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仍然显得刺眼。纪乾坤面白如纸,脸颊上的线条如刀削般分明。
他在屏幕上按动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隐隐的铃声过后,一个颇不耐烦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喂,什么事?”
“老张,”纪乾坤的面色平静,“你来一下。”
第二十九章 拜祭
电梯停在8楼。魏炯走出轿厢,向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向右手边的一扇门。
墨绿色铁质防盗门。门框上还粘着一截被撕断的警戒带。魏炯看看锁孔,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钥匙。
把钥匙cha入锁孔时,手上的感觉非常涩滞。好不容易完全cha入,钥匙却无法转动。魏炯一边留神四周的动静,一边反复调整着钥匙的角度。终于,随着“咔嗒”一声,锁舌动了。
防盗门被打开,魏炯迅速闪身进入。关好房门后,他开始打量眼前这套一室一厅的房间。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布窗帘遮挡着,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还飘浮着淡淡的酸味儿。房间内的陈设都比较老旧,家具还是20世纪90年代的款式,笨重却结实耐用。客厅里只摆放着沙发、茶几和电视柜,显得宽敞无比。卧室则显得要狭窄许多,除了双人chuáng、五斗橱和衣柜之外,所余空间不多。
魏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去了厨房,盯着油渍斑斑的厨具和布满灰尘的灶台看了一会儿,最后把视线落在刀架上。他走上前去,抽出一把斩骨刀,凑到眼前端详一番,又cha回原处。
回到客厅里,魏炯在沙发上坐下。从材质看,这是一张猪皮沙发,已经磨损得非常严重,皮面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裂口。有些裂口被透明胶带马马虎虎地粘好,其余的裂口处露出了海绵。魏炯坐了一会儿,感到鼻子被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弄得很痒。他打开背包,取出一盒未开封的健牌香烟,拆开来,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
他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摇晃的身体和剧烈的呼吸搅动了四周的灰尘,他又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平静下来。
魏炯盯着手中的香烟,又吸了一口,虽然喉咙里的刺痒感仍在,但是他已经勉qiáng可以忍耐。就这样,他慢慢地吸完这支烟,熄掉烟头后,在缥缈于周身的烟气中,再次环视整个客厅,最后把目光投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窗户,室内一片昏暗。魏炯找到电灯开关,按下去,却没有反应。他摇摇头,把门打开至最大。
借助客厅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魏炯打量着这不足五平方米的狭窄空间。四壁及地面都被白色瓷砖覆盖,顶棚也是白色的铝塑板。因为年代久远及疏于清洁,瓷砖和铝塑板的边缘都开始泛huáng,墙角处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霉斑。洗手盆边缘摆着香皂、牙膏和两把随意弃置的牙刷。水盆里尚存一些水渍,混合着灰尘,显得脏污不堪。西侧的墙壁下是一个单人浴缸,陶瓷材质,缸体里同样水渍斑斑,看上去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魏炯用双手撑在浴缸边缘,俯身下去,仔细在浴缸内查看着,随即,转头望向对面的卧室。
他快步走出卫生间,径直来到卧室里,环视一圈后,趴在地板上,向chuáng底看去。除了厚厚的灰尘外,chuáng底空无一物。魏炯跪爬起来,拍拍手掌,想了想,又去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下除了半片药盒之外,什么都没有。魏炯站起身,开始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搜寻。由于室内陈设简单,很快就检查完毕。甚至连橱柜和衣柜的每扇门都打开查看过,他要找的东西依旧不见踪影。
魏炯的脸上看不见失望的表qíng,只是略显疑惑。他坐回到沙发上,双肘拄在膝盖上,垂着头沉思。距离他进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意识到再无查看的必要,魏炯开始整理随身携带的东西。清理掉烟灰,把烟头用纸巾包好,揣进衣兜里,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廊里一片寂静。魏炯闪身而出,正要锁门,手却握在门把手上停住了。
他再次入室,径直穿过客厅,向卧室走去。站在足有两米多高的衣柜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折返回客厅,从餐桌旁拖过一把椅子。
站在椅子上,魏炯的头仍然与衣柜顶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他踮起脚尖,伸出手,在衣柜顶上摸索着。触手之处,尽是长年累月的厚厚的灰尘。突然,他的手停下来,眼睛也一下子瞪大了。随即,他就从衣柜顶上取下一个长条状的物体。
这东西用报纸包着,两端用huáng色胶带缠好,同样覆盖着一层厚灰。魏炯拎起它抖了抖,大团的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报纸上的字体也露了出来,是1992年10月29日的《人民日报》。
报纸已经泛huáng、变脆,稍加扯动就碎裂开来。某种暗棕色的东西出现在报纸下面,摸上去是金属的冷硬感。魏炯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三下两下把报纸撕掉,那东西终于展现出全貌。
是一把手锯。
杜成停好车,脚步匆匆地穿过马路,抬头看了看面前这间店铺的招牌:LeoCafe。他在人行道上转身,向入口处走去。刚迈出两步,他就看到了落地玻璃橱窗另一侧的骆少华。
骆少华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杯没动过的咖啡。他的手里夹着香烟,烟灰已经燃成了长长的一截,掉落在手边的桌面上。他对此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咖啡杯里冒出的热气,整个人像木雕泥塑一般。
杜成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拉开店门走了进去。
坐在骆少华的对面,骆少华仿佛回过神来,冲杜成勉qiáng笑了笑,抬手熄掉快烧到手指的烟头。
杜成要了一杯清水,打发走服务生之后,他开始仔细端详着骆少华。
他瘦了很多,脸颊可怕地凹陷下去。粗硬的胡楂遍布整个下巴,头发也又长又乱。唯独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闪闪发亮,不时警惕地向四处张望着。碰到杜成目光的时候,骆少华会飞快地躲避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