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2
作者:麦家
时间:2022-12-08 17:39:38
标签:麦家
“那还不等于全说了!你还说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说其他的……”
“有没有说陈家鹄的事?”
“没有。”
“有没有说过这儿的地址?”
“没有,这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
“她问过吗?”
“问过,但我绝对没说。”
“你是什么时候跟她说你的工作的?”
海塞斯想了想,“有些时间了。”正因此,他反而觉得好像找到了姜姐不是敌特的证据,“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她了,你想如果她是间谍的话,她应该早就向上面报告我的qíng况,然后上面可能也会马上采取行动,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来赶我走。”
陆从骏狠狠瞪他一眼:“你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到这时候还在犯迷糊?她之所以早不说,是因为还想从你嘴里挖更多的qíng报,现在说是因为她已经bào露了,挖不了了。”
海塞斯问:“她怎么bào露的?”见陆从骏气呼呼的不理他,他低下头,感叹道,“疯狂,疯狂,这世界太无qíng了。”他头摇得拨làng鼓似的,“我真没想到她会是敌人特务.看上去那么贤良美丽的一个女人。”
“贤良美丽?美丽是不假,要说贤良,如果她叫贤良,这世上就没有心狠手辣之徒了。”陆从骏愤愤然地说,“哼,说起来也幸亏她没杀你,否则我就活不成了。”
“她还杀过人?”
“才杀了我一个部下。”
“天哪,这世界太残酷了。”
“是你太自大了!”陆从骏看着他说,“这下好了,你走了,黑室就空了,由于你的自大,我一切都白gān了。”“难道我必须回国?”
“你要是不回国,鬼子就会向贵国政府施压,你们政府又会把压力转嫁我国政府头上。”陆从骏说,“让你走是委员长下的命令。”
“什么时候走?”
“做好随时走的准备,一有飞机就走。”陆从骏一屁股坐在凳上,茫然地说,“迟一天都不行,可能就要出事,鬼子已经在上海纠集一些流氓向贵国领事馆抗议,我们必须要尽快让你离开重庆,出现在美国大街上,只有这样抗}义才会结束。”
与此同时,重庆饭店的台球室里,黑明威正独自在练球,啪啪的声音像加了消音器的手枪的击发声。看样子他状态不佳,连打几个臭球,气得他将球杆丢在桌上,背着身在室内走来走去,似乎恨不得离去。这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来,拿起球杆,趴在桌上,瞄准,啪啪地连击几杆。黑明威转过身看,见来人是冯警长。
黑明威警戒地环视四周,见没人,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冯警长走到黑明威旁边击球,悄声说道:“你姐出事了。”
黑明威装模作样地拿起另一根球杆,走到警长身边准备击球:“出什么事了?”
冯警长击完一球:“bào露了。”
黑明威趴在桌子上瞄准黑球:“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边打球,一边小声jiāo流着。
“她跟我打电话说的。”
“我怎么没接到她电话?”
“她怀疑你的电话被窃听了。”
“我也bào露了?”
“没事。”警长说,“她是担心,因为你们最近接触比较多。我已经盯你一天多了,看你有没有尾巴。”
“有吗?”
“没有。有了我就不会跟你接头了。”
“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那怎么行,”黑明威说,“电台联络的频率表什么的都在她手上,她从来都是随身带的,万一有事要联络怎么办。”
“这说明她一定还会找你的。”冯警长说,“这两天你最好别出门,在房间待着,她可能随时会来找你。”
果然,下午姜姐就来找黑明威,当时黑明威正心不在焉地在练习发报,猛然听有人敲门,连忙藏好发报机,起身去开门,看见一位包着大红头巾的孕妇立在门前,让他很是疑惑。
“太太,有什么可以效劳?”
“怎么?”孕妇推开门闯进来,指指肚皮道,“什么眼力嘛,塞个枕头就不认识了。”
孕妇就是姜姐,化装术真是不赖,当烧火老妈子像老妈子,当孕妇像孕妇。这不仅是穿扮的问题,更是心理和演技的问题。毕竟是茌上海受特高课专业训练过的,科班生啊,就是不一样,有两手。
黑明威左看右看,忍俊不禁,上来想扯掉她的头巾,“这什么玩意,一下把个大美人搞得像个丑八怪。”姜姐连退两步,说:“别,我这身装扮可是花了不少工夫弄的。”她不想久留,当即打开拎包,取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喏,这是电台联络表和密表本,龙王让我jiāo给你,今后我不便再来了。”
“这怎么行?这儿还离不开你的嘛。”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姜姐上来大方地拍拍他的脸蛋,黑明威脸刷地红了,姜姐见了,嬉笑道,“你很可爱的,可惜我们没缘分。你是记者该知道,我们的汪大主席已经跑到越南,宣布要与日本合作组建新政府,所以最近这边风声很紧,你要多加小心。”
“你真的不来了?”黑明威手足无措。
“没办法,我已经bào露,不能再出来活动了。”
“可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密码呢。”
“怎么不知道,我不都跟你说了。”
“说是说了,可我还没有用过。”
“你会用的,很简单的,就跟用字典差不了多少。”说罢,姜姐连一个“再见”都没说便gān脆地掉头走了,让黑明威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儿。后来想追出门去时,她已在外面关住门,匆匆地走了。黑明威打开门,追出去,只听到一声比一声紧凑的鞋跟声,透出离去的决然。
罴明威站在那儿想,她要去哪里?我还能见到她吗?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跟她在一起。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xing有这种想法,以前他对女人总是有种莫名的畏惧和抗拒:他的母亲还在他的心里!他是个不幸的儿子,母亲给他植入了对女人如对老虎的畏惧心理。他也成了姜姐唯一同事又没有同chuáng的男人。不过,以他此刻的心理推测,如果再给他们一段相处的时间,也许他们会有同chuáng的一天的。这么说,他们确实是没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