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
“他说人工心肺的状况怪怪的,应该是说,他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那就……不得了了。”
这的确是大事。若人工心肺装置无法运作,心脏血管的相关手术可以说几乎无法进行。
“田村先生说不是故障,只是要确认一下,不然就糟了。虽然有后备机器,可是那台很旧了,医院也别那么小气,如果肯买新的就好了。”
“那台机器要多少钱啊?”
“这个嘛,”元宫双手在胸前jiāo抱,“可以在东京都内买一栋房子吧。”
夕纪说不出话来。看到她这样,元宫笑了笑又说:“每次手术CE不是会组人工心肺的电路吗?你猜一次要多少钱?”
夕纪完全没有头绪,只是默默地摇头。元宫竖起一根手指。“可不是一万、十万哦,是一百万,跑不掉的。”
“这么贵……”
“那可是拿来代替心脏和肺的,再贵也得花。”
元宫的视线转往夕纪背后。她一回头,看到CE田村板着一张脸走进来,一张大脸冒着汗。
“qíng况怎么样?”元宫问。
田村歪着他那粗短的脖子。“我检查过一遍,没有异状。怪了,怎么回事啊?”他自言自语地咕哝。
“到底怎么了?”
“唉,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机器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开机了。我又没去碰,电源也没有异状。”
“重新开机?”夕纪问。
“简单地说,就是开关重新开启过。”
“机器自动开启吗?”
“那是不可能的。”田村冷笑。“如果曾经停电那就另当别论。”
“那里不会停电吧。”元宫噘起嘴。“因为有不断电装置。”
“对,要是电源有问题,现在早就乱成一团了。”
“怪了。”元宫蹙起眉头。“不过,机器本身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保证。”
“好!”元宫往膝盖一拍,站起身来。“准备开刀。”
前往手术室途中,夕纪边走边把刚才从患者那里听来的告诉元宫,恐吓信与医疗疏失的相关传闻已经传开了。
“所以呢?我们又能怎么样?”元宫望着前方反问。
“不是,我是想,该怎么办比较好……”
“不怎么办。那件事已经jiāo给警方处理,你也这样回答患者就好。”
“可是,再这样下去,患者会越来越不安……”
“没办法,既然不相信这家医院,可以去别家,患者有这个权利。我们能做的,只有救眼前的病患。”元宫停下来,指向夕纪的胸口。“我以指导医师的身分命令你,除了接下来的手术之外,什么都不准想,知道吗?”
夕纪一惊,点点头。
在手术室前,护士们正准备将患者推进去。元宫赶过去,对患者说话。真濑望也在里面。
看着望,夕纪突然想起来了,刚才在一般门诊楼层看到的那名男子,她曾经在某天深夜看过他,那时候,望和他在一起。
夕纪开始揣想对方到底是谁,但随即甩了甩头。不可以想手术以外的事,刚刚才被警告过。
原本微微振动的亮点,突然划出一个大波làng。穰治凝神细看,屏住气,一边注视手提示波器的液晶画面,一边cao作调节钮。
刚才,手术开始了——他很肯定。
他人在车上,从医院的停车场推测手术室里的qíng况。
他在心脏血管外科手术室所连接的不断电电源线路上,装设了供电监视显示器。那是他昨天在公司做好的装置,显示器可以发出电波并传送讯号。
人工心肺装置等维生系统一定会连接在不断电电源上。这些装置正在运作,表示手术已经正式开始。
但是,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护士在手术室里怎么将患者的身体开膛剖肚,从外面完全无从得知。有些医院会在外面加装电视萤幕,以便于公开手术室内的qíng况,不过这家医院没有这种设备。
示波器画面上振动的亮点,是穰治唯一的线索。
靠这点东西能做什么?他感到不安,光靠这点线索,就要去执行一件绝对无法重来、不能回头的不可能任务吗?
真是乱来——他再次这么想。但是,这也是他打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这是他在了解一切状况所想出来的计画。
关掉示波器的开关,穰治发动引擎。功能确认完毕,效果良好,现在要担心的是监视显示器会不会被发现,但这只能听天由命。
更重要的是,穰治往医院门口看去。
尽管新闻播报了恐吓信一事,患者的反应依然看不出变化,一般门诊的人数也没有减少。
他感到焦躁。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非得来这家医院不可?!
18
傍晚七点了,夕纪正在加护病房,观察白天手术患者的术后qíng况,目前并没有变化,患者也睡得很沉。
血压、心电图、肺动脉导管等等,该监看的东西很多,一刻也不能大意。
其实,这段时间对夕纪来说是最痛苦的。紧张的手术总算结束,却还不能喘口气。紧绷的神经早已疲累不堪,越想集中jīng神,眼皮反而越沉重。为了保持清醒,她把冰凉的冰枕垫在脖子上,冷却效果却越来越弱。
元宫正与CE田村小声jiāo谈,谈的好像是人工心肺装置的异常。虽说异常,其实在手术过程中,正如田村所保证的,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只是身为专业工程师,还是无法放心吧。田村表示想彻底调查,希望医师这两、三天使用其他装置。
元宫表示会与教授商量,田村好像让步了,向夕纪打声招呼便离开了。
“工程师真顽固。不过,大概要这样才能做那一行吧。”元宫苦笑,打了一个大呵欠。
“和医师是不同人种吗?”
他对夕纪的问题摇摇头。“我觉得是同一种。我们维护人类的健康、治病,他们保持医疗器械的正常运作、排除故障。双方都是无法妥协。”
很有说服力的说法。夕纪点点头。
自动门开了,护士菅沼庸子走进来。夕纪感到一阵郁闷,明明只是因为工作才与元宫独处,但事后可能又会被冷言冷语,甚至想gān脆离席算了。
“元宫医师,加藤先生来了。”菅沼庸子说道。
“加藤先生?呃,是哪位?”
“这位。”她把备妥的病历递出。“三个月前过世的加藤和夫先生的儿子。”
元宫接过病历,夕纪也稍微探头看了一下。名字是加藤和夫,年龄七十八岁,依病历上填写的内容,该患者因胸部大动脉瘤接受过三次手术。看来是阶段xing手术,不过第三次是紧急手术,夕纪推测可能是瘤破裂了。
“是他啊。”元宫的表qíng变了。“那时候没能救活。那,他儿子为什么现在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