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
麻醉器附近的墙上有管线设备,上面有四个cha座,形状和颜色都有些许不同。关于这个,穰治已经调查过了。绿色cha座提供氧气,蓝色是麻醉用的笑气,huáng色是空气,而黑色则是吸引用的cha座。手术进行时,各个cha座应会视其功能连接在不同的管子上。
穰治缓缓移动视线。电刀、手术器械台、踢桶、吸引器……,这些都是每一种手术需要的工具,因此也在穰治事先准备的知识之内。
他的视线停了下来,因为人工心肺装置已进入视野。现在并未接上电源,但当进行人工心肺装置的手术时,应该cha在不断电电源cha座上。那个电源就在墙上。
穰治拿出偷带进来的数位相机,迅速按下快门。他一开始动作,身边的望便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但他假装没看到,又按了好几次快门。望什么都没说,但在口罩底下,一定咬着唇。
看到他收起相机,望指指门,似乎在说该走了。
离开时,望也踩了脚踏开关。一离开手术室,她便轻轻摇头。“没听你说要带相机进来。”
“我没说吗?”
“别装了!你以为做这么多防菌工作是为了什么?平常用脏手拿的相机,上面都是细菌,会在房间里四处飞散啊!”
“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先走再说。你看够了吧。”
“嗯,够了。”
两人依进来的路线返回。回到更衣室,脱掉拖鞋和参观用的衣服,也拿下帽子和口罩。望把这些衣服一起丢进旁边的箱子。
走出更衣室,穰治穿好鞋子,望先开了门探看外面的状况。一看,便喃喃地说:“糟了……”
“怎么了?”
“别出声。”她从门fèng走了出去,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穰治把耳朵贴近门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真濑小姐,原来你在那里?在做什么?”
“啊,对不起。我掉了东西,所以来这里找找看。”
“掉了东西?”
“耳环。我在想,会不会前几天动紧急手术,送患者过来时,掉在手术部……”
“耳环?找到了吗?”
“没有……”
“那当然了,手术部每天都要检查的。你本来就不该戴什么耳环,医院可不是让你玩乐的地方。”
“对不起。”
穰治不用看都能想象望低头道歉的模样。对方显然是护士前辈。望此刻一定在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前辈开门吧。穰治也开始感觉腋窝发汗了。
护士前辈又叨念了一阵子,说话声总算停止了。不久,门开了,望说:“现在可以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穰治赶紧走到外面,走廊上不见人影,他直接走向电梯。这一折腾,让他心跳加速,当场很想抽根烟。
在电梯前站定,他面向望,呼地吐了一口气。“前辈有没有怀疑你?”
“嗯,应该没事。”望微微一笑,但脸色还有点发青。
电梯来了,电梯门缓缓打开,但里面不是空的,有一名穿白袍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像医生。而且,那名女子一看见望,便开口“哦”了一声。穰治倒抽一口气,直觉这女人认识望。
“望,今天值夜班?”果不其然,年轻女医生笑着对望说话。
不可以把脸转过去——穰治当下如此判断。但是,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穰治的脚步不由得跟着望停了下来。如果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女医生也许不会特别注意他。即使在深夜里,探病的访客在走廊上来去的qíng况也不少。但是,一旦停下来,对方一定会认为自己和望有关联。穰治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正要开始上班。医生还要工作啊?”
“嗯,我想确认一些东西,所以又回来了。”女医生的视线转向穰治,表qíng略带疑惑。
“啊……这位是来探望家人的客人,不过他走错楼了,我正要带路。”
“是吗?——辛苦了。”女医生朝穰治点头致意,他也点点头。
女医生离开之后,穰治和望走进电梯。
“好险。那个医生是心脏血管外科的,要是被她发现我们偷偷跑进手术室,不管什么借口都不管用了。”望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心脏?她还那么年轻。”穰治看过资料,当上心脏血管外科医师,必须先累计好几年实务经验。
“她是住院医师啦。来我们这里才没多久。”
“住院医师……原来。”
“明明没化妆,还是很漂亮吧!”
“是啊。”穰治点头同意,其实他并没有看清楚女医生的长相。
“不过,她对男人好像没兴趣,感觉好像满脑子都是医学。”可能是因为从紧张中解放出来,望又变得像平常一样多话。
电梯抵达一楼。望好像准备回三楼,站在电梯里按着“开”的按钮。
“望,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能帮得上忙就好。”
“真的很感谢你。”这句话没有半点虚假。他在望的唇上印了一吻。
6
走廊上静悄悄的。太好了,夕纪总算松了一口气。住院病人发生异状时,走廊上的气氛就会不一样。一直以来的住院医师生活,让夕纪学会分辨这种差异。而且,若有什么问题,真濑望的表qíng应该会更紧张。
不过,她对于同行那名男子的解释很不自然。来探望家人的访客会走错楼层,这种事平常不可能发生。更何况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们俩是面对面站着的,那种感觉像在jiāo谈。
夕纪心想,他会不会是望的朋友?但她并没有追究。即使真是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认为与自己无关。
夕纪到加护病房查看了一下,似乎没什么问题,也没看见元宫或山内的影子。看样子,真的没有紧急手术。如果有,就算她是和教授用餐,也应该会被叫回来。
即使如此,夕纪还是不想马上离开,于是开始处理昨天动手术的患者用药相关事务。才刚过十二点就能下班,这种机会实在难能可贵,但今晚,她不想在那间小宿舍久待。她很清楚现在回去也无法马上睡着,一定是望着满布污渍的天花板,为一些再怎么想都无能为力的事qíng烦恼,胡思乱想,失去客观的判断力,徒然地让qíng绪激昂亢奋。
对,再怎么想都无能为力。
她与百合惠的对话在脑海里重现。母亲那种有点腼腆,又有点尴尬的口吻犹在耳边,“在想是不是要再婚——”
当然,夕纪受到不小的震撼。她仓皇失措,几乎想夺门而出。然而,下一瞬间说出来的话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是吗?不错啊,那不是很好吗?”
百合惠也露出大感意外的表qíng。“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