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笑小说
竹竿君听后似乎松了口气,打开车厢门,从里面抱出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孩。
“这孩子是……”
“我儿子啊。小家伙长得飞快,对吧?”
“噢……”
怎么回事?这要是他们的儿子,那刚才宫岸玲子抱的又是谁家小孩?没听说她生了双胞胎啊。
“怎么了?”
看到我无法释然的表qíng,竹竿丈夫似乎有不安地问。我本想开口问小孩的事,但他那怯怯的眼神又令我心生踌躇。
“没什么,这孩子真可爱。”
我随口恭维了一句,将小说单行本的样书jiāo给他,便转身离去。但这个谜团一直留在我心里。
终于有一天,我去拜访了宫岸玲子分娩的医院。我猜可能她实际上生的是双胞胎,却因故隐瞒了这个事实。不知为什么,我刚提到宫岸玲子的名字,医生就露出戒备的神qíng。
“莫非你对我院的服务有所怀疑?”
他的语气就像要存心吵架。我心想这种态度本身就很可疑,但还是先从四平八稳的问题入手,问他宫岸老师产后qíng况怎样。不知哪里冒犯了他,他的态度愈来愈生硬,最后竟大发雷霆说:“你是故意来找碴的吧?”我只得落荒而逃,但也确信医院隐藏了秘密。
我向附近居民打听这家医院的qíng况,获得的信息着实耐人寻味。了解医院qíng形的主要是些中年大妈,她们众口一词地说:“那里的医生医术很烂。”据说这家医院建筑现代气派,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其实却已经死了好几个病人。这些病人如果在其他医院,绝对可以救活。
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但宫岸老师应该平安无事,她不是在很有活力地工作吗?况且再怎么想,医生差劲和生双胞胎也扯不上关系。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我百思不解,不得不死心放弃。
令我重新看到曙光的,是《经济报》的一篇报道。甫一得见,我顿觉豁然开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设想。我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
我向朋友借来手机,来到宫岸家。这次我没按门铃,直接绕到屋后。
从院墙外伸长脖子望去,女作家一如往常地坐在工作室里写作。确认之后,我用手机拨打到宫岸家,接电话的是她丈夫。
“我是四叶社的川岛编辑,请问宫岸老师在吗?”
“噢,在的在的,请稍等。”
我一边等,一边透过窗子盯着她的动静。竹竿丈夫没来叫她接电话,也没有转接到她房间的迹象。不久,话筒里却传出女作家的声音:“让你久等了。”
“我是川岛,您近来工作状况如何?”
“嗯,还是老样子,很忙呀,恐怕没时间给你们公司写稿。”
“那真遗憾。”
隔窗看去,宫岸玲子仍像刚才一样埋头写作。那和我说话的又是谁?
我敷衍着结束通话,离开了宫岸家。回程的电车上,我取出从那份《经济报》上剪下的报道。
这篇报道的内容是一家公司开发出高分辨率的大型家庭用显示器。宫岸玲子的丈夫过去正是在这家公司任职。
老实说,我对自己身为编辑的能力丧失了自信。小说中途更换了写手,我这个责任编辑竟懵然不觉,实在太不像话。但其他编辑恐怕也差不多,而赞扬“不愧是女xing特有的细腻描写”云云的书评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那竹竿丈夫也真够大胆的。
宫岸玲子应该已死在庸医手里。近来通常不会有人因分娩而送命,但并非完全没有。
竹竿男决定和医院串通一气,隐瞒宫岸玲子的死讯。医院方面本来风评就坏,唯恐因此
事雪上加霜,对他的提议自然乐于遵从。
他之所以做出这种举动,一定是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如果宫岸玲子的死讯传开,收入也将化为乌有,于是他打定主意由自己代写小说,以宫岸玲子的名义发表。
问题在于怎样伪装出太太还在世的假象。首先在电话方面,他应该是使用机器改变自己的声波频率,让声音听来俨如女作家本人。现在想想,每次我说完话,总要隔上几秒才听到她的回答。
而我透过窗子看到的qíng景,无疑是利用大型显示器制造的效果。他大概找了以前的同事,得以破例拿到试制品。
女作家的身影想必是利用电脑制作的图像。他连小孩都不忘编辑进去,心思也太缜密了吧。
这样空调的谜团也解开了。大型显示器和电脑持续运转后,发热量大得惊人,为了降温散热,就必须一直开着冷气。
只是,真看不出来,她丈夫居然这么有文才。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丈夫在写作。
但他认为打着年轻女作家的旗号比较容易畅销,于是都以太太的名义推出。
这么一想,一切都对得上号了。最近宫岸玲子jiāo稿很准时,是因为他辞了公司的工作,可以专注写作。
“然后呢?”
听我说完前因后果,总编板着脸问:“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啊……您不吃惊吗?”
“吃惊啊。”
“就是啰。”
“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
“我们要的就是宫岸玲子这块金字招牌。只要书上贴了这块招牌,读者就会买账。至于宫岸玲子究竟是谁,根本无关紧要。明白没有?”
“明白了。”
“那好,”总编指着我的办公桌,“快去忙你的。”
我心悦诚服地回到座位,觉得总编所言确实有理。倘若宫岸玲子其实是个竹竿男这一真相曝光,我们或许会被读者杀掉。
听之任之吧,我下了决心。
又过了几年,宫岸玲子的书依然畅销不衰,只是出版界从来没人提及她的私生活。顶多参加宴会时,新入行的编辑偶尔会说:“前些天第一次从窗户看到了老师,真是吃了一惊。和出道时相比,她的样子几乎一点都没变。”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碰到这种时候,我们这些资深编辑就霍地转身,和其他人闲谈起来。
(完)
杀意使用说明书
神田是我常来的地方,旧书店却一次也没进去过。不戴手套去碰那些以前不知归谁所有的书,光想想都觉得不舒服。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最近很少看书了,偶尔瞄瞄铅字,也都是求职资讯杂志之类的。这一两年,我连书店的新书专柜都敬而远之。
但那天不知怎的,我却信步走进了那家旧书店。它位于拉面店旁边,门面狭小,脏兮兮的旧书一路堆到门口,我一个不留神,前几天刚买的裙子都蹭脏了。
店里的顾客全是男的,每个人都兴趣盎然地细细打量着架上的书,不时抽出一本来看,感觉就像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我觉得他们一定都是宅男,迷恋书本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