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笑小说
想到当时那幕丑态,肇心里很不舒服,但更让人心烦的事还在后头,那只白狐出现了。每到肇的晚饭时间,她就来餐厅找吃的。
“唉,又是这么油腻腻的东西啊。”白狐看到炸猪排和炸虾,故意摆出可怜巴巴的表qíng,边说边抚摩肚子。但家里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白狐拿手的演技。
“酱菜的话倒是有的。”狐狸犬的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酱菜啊,也对,反正都七老八十的了,吃酱菜就吃酱菜吧……”白狐打开冰箱,朝里看去,“哎呀呀,里面什么都没有啊,这是要怎么做菜哪?”
她显然是在讽刺狐狸犬只会偷懒买现成的,狐狸犬登时竖起眉毛。
白狐关上冰箱,顺手在门上轻抚了一下,皱眉道:
“哎呦,黏糊糊的都是油污。”
狐狸犬想必在狠狠瞪着白狐,白狐却好似浑然不觉。
“没办法,我就吃这些算啦。”
说完,白狐拿碟子盛了炸猪排和炸虾,连同一碗米饭、酱菜一起端上托盘,走出餐厅。狐狸犬马上从椅子上站起,砰的一声关上门,带起的风把灰尘都卷了起来。
餐厅里弥漫着狐狸犬的怒气,肇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的预感不幸地应验了,狐狸犬站在门口问他:“肇,上次补习班考试考得怎么样?听说村上考进了前十名,你考了第几?”
“呃,二十……”说话还是很费劲,他gān咳了一声,低着头说,“二十三。”
“什么?二十三名?”狐狸犬一屁股坐到肇对面的椅子上,“怎么又下降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她伸手猛一拍桌子,杯子里的水也跟着晃动。“你有没有好好念书啊?你以为我送你上补习班是为了什么?人家村上、山田成绩都上去了,只有你反而退步,妈妈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整天在想什么啊?给我振作一点行不行?万一考不上好高中看你怎么办!”她不断地狂吠。
补习班九点下课。回到家附近时,肇看到路边停着辆宝马。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他的姐姐猫。肇赶紧躲到旁边的邮筒后面。
车里有人伸手抓住猫的手臂,想把她再拉回车里。她也没有不乐意的样子,撒娇地喵了一声就又回到车内。
肇定睛细看,只见两人的影子在玻璃窗后厮缠。之后猫再次下车,制服衬衫绽开,露出胸前chūn光。她向车里的男人挥了挥手,宝马一溜烟开走了。
“喂!”有人从另一个方向叫住猫,是鬣狗。他跑到猫跟前问:“刚才那人是谁?”
“跟你不相gān吧。”
“少瞒我,那男的看样子倒是个金矿。”
“还好啦。”猫迈步要走。
“等等,你身上有烟味。”
“咦?糟了!”猫闻了闻衣袖,“确实有,那就待会儿再回去好了。”
“刚才那男人的事我替你保密,但你要帮我跟爸要车钱。”
“哼!”猫嗤之以鼻,“别做梦了,我们家哪有这个钱。”
“怎么会没钱,我们家又没多少房贷负担。”这是事实,肇家盖房子的地皮是祖父传下来的。
“往后就要花钱了,他们好像打算把老太婆送到养老院。”
“老太婆?”鬣狗皱起眉头,“何必这么费事,只要不理她不就完了,她还能有几天好活。”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歇斯底里’好像已经忍无可忍了。”
所谓“歇斯底里”是指狐狸犬。
鬣狗啐了一口。“老妈也真是的,既然不顺心就赶快离婚啊,gān嘛死抓着老爸不放。”
“她哪有这个胆子。什么能耐都没有,一个人她根本活不下去。”
“烦死了!老妈也会活得很久吧,就跟现在的老太婆一样。”
“老头恐怕也差不多。”
“老头”是对父亲狸猫的简称。
“两个老不死的……”
“等他们老了,由谁来照顾?”猫用一种事不gān己的口吻问道。
鬣狗盘起双臂:“房子我是很想要的,不过我可不想伺候他们。”
“哪有这种便宜事!”
“那就这么办:先由我来照顾他们,所以房子就归我了。我马上转手卖掉,卖得的款子也会分你们一点。”
“什么叫分我们一点?我们本来就有份!”
“你听我说完嘛。等拿到了钱,我就另外买套房子搬过去住。”
“那爸妈怎么办?”
“我才不管。如果你也懒得理,那就只剩一个人负责了。”
猫咯咯一笑,唱歌似的说了句“好——可怜哦——”,然后问:“万一肇不同意呢?”
“你放心,要骗他还不容易。”
“也是。”猫表示赞同。
晚上十一点半,狸猫回家了。狐狸犬、鬣狗、猫和白狐都窝在自己房间里,谁也不露面。这个家向来如此,只有肇一个人待在走廊上学习。
他下到一楼,发现狸猫正在厨房喝水。看到儿子过来,狸猫显得有些吃惊。肇暗想,他多半是刚和蛇见过面,蛇跑到家附近的事他可能也知道了。
“这个给你。” 肇边说边递出纸包。
“只是什么?”
“今天一个女人给我的,要我转jiāo给你。”
听到“女人”儿二字,狸猫顿时脸色大变。
“你妈知道吗?”
肇摇摇头,狸猫似乎松了口气。
“大概是公司的同事吧,你就不用跟你妈提了。”狸猫轻晃了下纸包,脸色又是一变,看来已经发觉里面装的是录像带。至于内容,他心里应该也有数了。
“那么,晚安。” 肇说。
“嗯,晚安。”狸猫答得心神不定。
肇假装回到二楼,实则躲在客厅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狸猫最近经常连卧室也不回,裹条毛毯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听到打开电视的声音,接着咔嚓一声,应该是狸猫把带子放进了录像机,但没多久就响起取出带子的声音,似乎只是确认一下录像带的内容。
“喂?是我。”过了一会儿,狸猫打起电话,“儿子把录像带jiāo给我了。为什么刚才见面时你不跟我说……什么话,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万一被老婆发现了怎么办……哪有你这么乱来的,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总之以后别再搞花样了……知道啦,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她也巴不得要离婚哪……嗯……嗯,小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肇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某个周日的早晨,白狐被送进了养老院。她似乎是前一天晚上才得知自己的命运。肇心想,她那晚对着佛坛念经到深夜,应该就是因为此事。那念诵的语调里充满了无可言喻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