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
“我们不能仰赖乐观的推测。”理沙子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香烟,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马上像在拧毛巾似的捏扁香烟盒,丢向身旁的垃圾桶。香烟盒差了一点没丢进,掉在地上,但是她无意去捡起来。
那一晚,哲朗一钻进被窝隔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声响。有人打开客厅门,然后粗鲁地“碰”一声甩上。他心想,美月该不会又要溜出去了吧?于是躺在chuáng上全神戒备。但是紧接着传来的却是开关另一扇门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每个人免不了在晚上如厕。
哲朗心想,美月是用什么姿势上厕所的呢?他发现思考这件事并没有意义,在心里苦笑。既然她没有接受变xing手术,身上依然是女xing的排泄器官,所以应该无法像真正的男人一样站着小便。
接着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捶击东西。哲朗侧耳倾听。隔一会儿,又听见了。这次是连着两声,隔了一阵子,又听见连续好几声。咚、咚、咚、咚。
哲朗挺起上半身。理沙子大概也听见了,从chuáng上爬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
“日浦弄出来的吧。”
“她在做什么呢?”
“去看看吧。”
哲朗拨开棉被下chuáng,出了寝室站在厕所门前。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咚、咚、咚——听来像是有人捶墙的声音。其中还夹杂了呻吟声。不,那并不是呻吟声,而是哭声。
“喂,日浦。”哲朗叫唤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声音停了下来。当他想要再叫一次时,门突然打开,差点就打到了哲朗的额头。
美月从里面冲出来。哲朗看到她的模样,霎时畏缩了。她上半身穿着T恤,下半身却一丝不挂。
她打开客厅门,逃也似地遁入客厅。哲朗随后跟了过去。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想要开灯,但在按下开关之前又将手缩了回来。有一种直觉在他脑中发出警讯——不可以开灯。
美月面对阳台,站在落地窗前。微弱的光线从窗帘fèng隙透进来,在美月身上形成了复杂的yīn影。
他发出夹杂呻吟和哭声的声音,脱下T恤拿在手上,当场跌坐在地。她趴在地上的背影在颤抖着。
“日浦……”哲朗朝她走去。
“别过来!”美月语带哽咽地说,“QB,求求你。”
“可是……”哲朗话说到一半,屏住呼吸。他看见美月结实的大腿内侧,有一条痕迹。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也能辨识出那是一道血痕。他脑袋中一瞬间变得空白,哑口无言。
哲朗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理沙子正往厕所里瞧。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蹦着一张脸走进来。她将手伸向电灯开关。
“别开灯!”哲朗出声叫道。
理沙子好像吓了一跳,将手缩了回去。她的眼睛大概还没习惯黑暗,眯着眼睛jiāo替看着哲朗和美月。
“那个……来了吧?”
美月没回答。当然,哲朗也不能说什么。
“qíng况怎么样?”理沙子想要靠近美月。
哲朗挡住她。“别去她身边。”
理沙子意外地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为什么?”
“你别靠过去,在那边等着。”
“为什么?!你才滚出去呢!”
“我要出去,所以你也出去。”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事qíng只有女人才懂。”
“日浦不是女人。”
“她的身体是女人吧?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不是吗?”
“这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理的问题。”
“至少现在是身体的问题吧?”理沙子推开哲朗,靠近美月。哲朗发现美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混账!”哲朗抓住理沙子的手臂,将她拖到走廊上。她叫道:“很痛耶,你gān嘛啦?!”
哲朗将理沙子压在寝室的房门上,她狠狠地瞪着他。“放开我!”
“你一点也不了解日浦的心qíng。”哲朗打开寝室门,让理沙子面向寝室,将她推了进去。她整个人倒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你给我冷静一下!”
哲朗关上寝室门,但是没有回到美月身旁。他认为现在应该让她独处,于是打开了隔壁工作室的门。
他坐在椅子上搓着脸,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感到不知所措。他早该想到停止注she荷尔蒙的美月,会面临这样的一天。这个问题比穿女装或外表的变化更加严重。
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室内,停在一点。几天前吊着底片的地方,现在吊着洗好的相纸——B5大小的黑白照片。
哲朗靠过去看。那是理沙子前几天替美月拍的照片。照片中的美月赤luǒ着上半身,托腮看着某处。她的嘴唇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低喃什么。或许是yīn影的关系,她的胸部看起来意外地隆起,整个身体曲线很煽qíng。
哲朗自觉到照片唤醒自己的xingyù,放下照片。自我厌恶的qíng绪如小波làng般在心中翻滚。
耳边传来寝室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理沙子出到走廊上,她的脚步声听来有所顾忌。不久,她敲了敲门。
“请进。”哲朗低声应道。理沙子开门走了进来。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哲朗。
“我正在想。”
“我非常担心那孩子。”
“嗯。”哲朗一面点头,一面心想:如果知道被说成“那孩子”《美月一定很受伤。
“置之不理不太好,她可能会钻牛角尖。”
“但是理沙子去也不好。”
“那你要做什么吗?你能做什么?”
哲朗答不上来。现在的自己根本救不了美月,美月大概讨厌被人当作女人对待吧。然而,目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正是身为女人的证据。
哲朗拿起桌上的电话,同时看了时钟一眼,凌晨两点多。
“这么晚了你要打去哪?”理沙子问道。
哲朗没有回答,翻开记事本,看着电话薄按下数字键,祈祷对方在家。
电话响了五声,快要响起第六声时,对方接起了话筒。
“喂。”对方的声音听来很困倦。困倦是当然的。
“喂,是我。我是西胁。”
接到哲朗的深夜电话,对方也猜到会是什么事。他回答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很清醒。
“美月发生了什么事吗?”中尾功辅问道。
挂上电话后约过了三十分钟,玄关的门铃响起。
中尾在毛衣上套了一件下摆较长的风衣。比起之前来的时候,他的打扮粗犷了许多。大概是没空打理仪容吧,他的刘海有些零乱,垂在额头上。
“她在哪里?”他一看见哲朗,首先问道。
“客厅。”
“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想让她暂时当我的摄影助理一个人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