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我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而已,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因为我再怎么恨他,初美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于是我把从日高理惠那儿听来的事说了出来:“因为你觉得她是自杀的,所以也不能够怪人家司机是吧?”
事实上,他只有说过“觉得那并非单纯的意外”,可是我却故意用上“自杀”两字。
野野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听说你曾向某人这么说过。”
他好像已经猜出那个某人是谁了。
“就算我真那么说过,那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我随便讲的一句话都教你们拿来大作文章,真伤脑筋!”
“就算是心直口快好了,我们却对你凭什么这样讲感到有兴趣。”
“我忘了。今天若是有人要你对从前讲过的每一句话都做出解释,我想你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算了,这件事我们早晚还要再找你谈。”
虽然就这样离开了病房,不过我已经有了充分的把握,野野口修一定觉得日高初美是自杀的。
我们回到侦查总部后不久,就接到日高理惠的电话,她说行李已经从加拿大寄回来了。这其中好像也有日高邦彦采访用的带子,于是我们火速前往。
“行李中的带子全在这里了。”日高理惠一面说,一面把七支V8录影带排在桌上,全是长度一小时的录影用卡带。
我将它们拿起二观看,外盒上只有一至七的编号,并没写上标题,对日高邦彦本人而言,这样的标注就足够了吧?
你看过内容了吗?我问,结果日高理惠回答“没有”。
“我总觉得怪怪的。”这是她的说法,不过应该是这样吧。
我拜托她将带子借给我们,她答应了。
“对了,事实上还有一样东西,我觉得应该让你们看看。”
“是什么呢?”
“就是这个。”日高理惠拿出便当盒大小的方形纸箱放到桌上。
“它和外子的衣服放在一起,印象中我不曾见过这个,应该是外子放进去的。”
我说了声“让我看看”,便接过箱子,打开箱盖。里面用透明袋子装了一把小刀,刀柄是塑胶制的,刀长约二十英寸。我连同外袋一起拿起,感觉还蛮沉的。
我问日高理惠这是什么刀子,然而她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请你们看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曾听外子提起。”
我透过外袋审视刀子的表面,看来不像是全新的。
我又问“日高邦彦有登山的习惯吗?”她的回答是:“就我所知没有。”
于是我连刀子也一起带回了侦查总部。
回到总部,我们赶紧分工查看录影带的内容,我负责看的那卷讲的是京都传统工艺,特别是西阵织【注:西阵织为昔日日本贵族和上流社会使用之高级织物,以色彩鲜艳、手工jīng致为特色,现仍被视为京都手工艺的极致表现。】的部分。影片记录了织工以传统古法织布,还有他们每日的生活作息。背后偶尔会穿cha说话的声音,那应该是日高邦彦本人的解说吧?一小时的带子大概只用了八成,剩下的部分全部空白。
我问过其他的侦查人员,他们说另外的带子也是同样的qíng形,我们只能界定这些是单纯为采访而拍的。后来我们gān脆互相jiāo换带子,以快转的方式再度浏览一遍,不过得到的结论仍是一样。
为何野野口修会向日高理惠询问录影带的事呢?难道不是因为里面拍的东西对他而言有特殊意义吗?可是,我们看完了七卷带子,却找不到任何与野野口修有关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一无所获,我不免有些气馁。不过就在此时,从监识科传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我拜托监识科针对那把刀子做出详细的调查。
以下我大略讲一下监识报告的内容:
“从刀刃部分有若gān磨损的痕迹看来,应该已用过很多次,不过上面不曾沾染血迹。刀柄部分有多枚指纹,经由比对的结果,证实全是野野口修的。”
这当然是值得重视的线索,不过我们想不出来这该做何解释。为何日高邦彦要把印有野野口修指纹的刀子当作宝贝般地收藏起来?还有,为何他连自己的妻子日高理惠也瞒在鼓里?
有人提议gān脆去问野野口本人算了,不过被上级驳回了。所有侦查小组的人员都有预感,那把刀子将是让野野口托出全盘真相的决定xing王牌。
隔天,日高理惠再度联络上我们,她说她找到了另一卷录影带。
我们急忙前往取回那支带子。
“请看这个。”她首先拿出的是一本书,是之前她送我的《萤火虫》单行本。
“这本书怎么了?”
“你打开书皮看看。”
告白之章 野野口修的笔记
下一次加贺刑警再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知道所有的答案?
这几天我躺在病chuáng上,一直想着这件事。依他先前的工作进度,我很难不做出这样的联想。事实上,他正jīng准地、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真相,我好像随时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尤其是当我和日高初美的关系被拆穿时,我就有了某个程度的觉悟。恐怕瞒不下去了,我突然想放弃,他的敏锐让我觉得恐怖。或许我这么讲有点奇怪,不过他辞掉教职选择这份工作是正确的。
加贺刑警带了两件证物出现在病房,一把刀子和一卷录影带。令人惊讶的是,听说那卷带子藏在被挖空的《萤火虫》小说里。我心想,这真像是日高会搞的把戏,也只有他会这么故意。如果他不是将它摆在《萤火虫》里,而是摆在其他书本的话,相信即使是加贺刑警,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发现事qíng的真相。
“请你解释一下这卷带子的内容,如果你想再看一遍的话,我们会向医院借来录影机和电视。”
加贺刑警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几句,不过光这几句话就足以让我说出真相了。因为要说明那卷录影带的内容,非讲出所有的实qíng不可。那里面纪录的,是非常诡奇的东西。
即使如此,我依然试图做无谓的挣扎,打算拒绝回答所有的问题。不过,我很快就了解到这样做几乎没有意义。加贺刑警仿佛早已料到我会使出沉默以对的招数,加贺刑警自顾自地陈述起自己的推理。真是教人惊讶,略除细节的部分不谈,他的推理几乎与现实一模一样,他甚至还说:“以上的这番话,就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言,只能算是想像。不过,我们打算就用这个当作这次犯案的动机并就此结案。老师您之前也曾说过,动机怎样都无所谓,随便警方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现在就回答你,刚刚讲的那些就算是你的动机了。”
没错,我之前确实跟他讲过那样的话。我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与其要我讲出杀害日高邦彦的真正理由,倒不如采用别人编造的适当说法。
当时我作梦也想不到,竟然会让加贺刑警找出真正的理由,所以,要如何处理今天的这个局面,我压根儿就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