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
我听懂了这个男人的言下之意——
如果不想被世人发现你是复制人,就照着我们的话做。
我再次望向后方的车子,父亲一定也是受到这句话的威胁才会任他们予取予求。
车子不断向前驶去,夜里看不清景色,但依稀看得出道路两旁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大片辽阔的糙原绵延,我逐渐掌握了目前的位置,我们过了旭川继续往南走,所以应该是在富良野一带。
从下了高速公路到现在行驶了多少距离呢?或许因为长时间紧绷着qíng绪,我开始有了睡意。今天不但舟车劳顿,还听到太多惊人的消息。与高城老先生见面是今天,得知自己是复制人也是今天,但那些事仿佛变得好遥远,即使是现在此刻,我依然无法接受这些事实,总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恶梦。
忽然间身体开始晃动,我不禁睁开了眼,原来我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我看了看外头,车子行驶的道路和方才迥然不同,似乎开上了一条狭窄的农业道路。
“快到了。”身旁的男人说。
不久,前方树林出现一栋四四方方的白色建筑物,车子放慢速度来到建筑物旁边,轮胎压在碎石上发出声响。
车一停下来,开车的男子迅速下车打开我这一侧的车门,我走出车外,一股冰冷空气贴上脸颊,这时我才深深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北海道。
过一会儿另一辆车也抵达了,车一停下来车门迅速开启,父亲他们也下了车。
“爸爸……”我想跑过去,开车男子却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父亲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唤,转头望向我,但父亲也和我一样被限制了行动,只见他们朝着建筑物的暗处走去。
“小姐,你得走这一边。”矮小男人朝着一旁的入口比了个“这边请”的手势,开车男子在我背上一推催促我前进,浓郁的柑橘香气再度袭来。
我无意间抬头望了一眼,有个女人正站在二楼窗边俯视着我,她的一头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右肩,我们四目一相接,女人立刻拉上窗帘。
“那个人是谁?”我问开车男子,他没答话,只是更用力推着我前进。
屋子里弥漫着类似医院的药臭味,但这里没有候诊室或大厅,只有一条走廊,两侧全是房间。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昏暗的走廊深处浮现两道白色人影,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与一位瘦得可怕的男子走了过来。
“辛苦了。”身穿白袍的男人对着我身旁的矮小男人说道。
“这位就是期待已久的贵客。”矮小男人说。
身穿白袍的男人凝视着我,双眼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哇,简直是奇迹,真是难以置信。”
“老师,您不是见过小林双叶了吗?”
“嗯,两边带给我的震撼不相上下。”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
“我和她在车上谈过了,她很慡快地同意配合我们。”矮小男人的手放上我的肩。
“很好,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开始吧。”
“那就拜托您了,现在可是分秒必争呢。”
“我明白。”身穿白袍的男人转头对削瘦男子说:“尾崎,带这位小姐到病房去。”
被唤作尾崎的男子踏出一步,点个头示意我和他走,我别无选择只好跟在他身后,此时矮小男人突然说:“帮小姐保管行李。”开车男子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我手上的旅行包,我不禁轻呼出声。
“你需要什么东西都直接和尾崎说,他会替你准备。”身穿白袍的男人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我跟在尾崎身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了一层楼,继续沿着走廊而行。
“请问这里是哪里?”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但他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尾崎走到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门牌上写着“3”。他打开门锁推开门,下巴一努示意我进去。
房间约五坪大,chuáng边有张chuáng,除此之外只有一张铁桌、一张铁椅及一座简陋的置物柜。
尾崎指着枕边一个小小的按钮说:“有事就摁这个呼叫铃。”他的声音很沙哑,几乎听不清楚。“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换上睡衣,能不能把我的行李还给我?”
他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上面许可,我待会儿会拿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目前没有。”
他点点头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仿佛被遗弃在世界的尽头。
双叶之章 十一
胁坂讲介不发一语地开着车,离开新千岁机场约莫十分钟便进入千岁市区,我们在千岁川附近左转穿越市中心到另一头,不久前方出现一片树林,树林前有一栋白色建筑物,他把车子开进了建筑物的停车场。
“这里是哪里?”我问。
“待会儿再告诉你。”胁坂讲介一径望着前方,“别多问,跟着我走就对了。”所谓专断独行大概就是他这种口气吧。
这栋建筑物有点像饭店或旅馆,但胁坂讲介没走向正面大门,而是直接走进停车场旁的便门,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电梯,两名身穿浴衣(* 浴衣:一种轻便的夏季和服。)的老伯站在电梯前,其中一人拿着一瓶SUNTORY OLD,另一人则提着装了冰块的冰桶,见我们不是从大门方向走来,两位老伯都一脸讶异。我从进门之后一直低着头,但很快我便察觉两位老伯的反应不大对劲,我偷瞄他们,发现拿着威士忌的老伯正和另一位老伯窃窃私语,两人都把视线投向等着电梯的胁坂讲介。
电梯门打开,我们四人走了进去,诡异的气氛依旧,两位老伯都紧闭着嘴神qíng僵硬,胁坂讲介也刻意无视他们,抬头盯着楼层指示灯。
两位老伯在三楼出了电梯,他们一出去,胁坂讲介立刻按下“关”的按钮。
“那两人是谁?”
“不知道。”
“他们一直盯着你看呢。”
“因为我长得帅吧。”他冷冷地说。还会和我开玩笑是好事,但开玩笑的时候板着一张扑克脸是教我作何反应。
电梯只到四楼,门一开,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我踏出一步便不禁望向地上,这里的地毯踩起来的感觉不大一样。
胁坂讲介皱着眉说:“这是接待贵宾用的地毯,不过满令人反感的。”
“接待什么贵宾?”
“嗯,一言难尽。”他走在灰色地毯上,完全听不到脚步声。
走廊尽头有两扇门,胁坂讲介在第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房间号码是“1”,他从牛仔裤口袋取出钱包,再从钱包抽出一枚卡片,门把上方有一道cha卡fèng隙,他把卡片cha了进去,旁边的小绿灯闪了一下,接着便听见“喀啦”一声轻响。
他转动门把一推,房门应声而开,一进门旁边就是浴室,房间深处有两张单人chuáng,还有一道看来是通往隔壁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