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翼
悠人抓起身旁的抱枕扔向沙发,此时,电话再度响起。
“又是谁打来……”史子拿起话筒,“喂,这里是青柳家。……是,那倒无妨。……我知道了,大概三十分钟后,对吧?好的,等你们过来。”史子有点不知所措地挂上电话,告诉悠人与遥香:“是警方打来的,说有事想问我们。”
上门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年轻刑警松宫,及较年长的日本桥署刑警加贺。看到加贺,悠人心头一惊,昨晚在日本桥署会议室里询问父亲眼镜盒一事的就是他。
“心qíng稍稍平复了吗?”在沙发坐下后,松宫开口。
史子端茶给两位刑警后,偏着头回答:“坦白讲,我至今仍难以置信。就算看到电视的报导,也感觉像别人家的事。直到亲戚陆续来电关切,我才逐渐感受到,啊,真的出了大事。”
松宫蹙着眉,正色应道:“我能明白,你们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好意思,”悠人从旁cha话,“那个男的现下qíng况怎样?就是刺伤我爸的家伙。新闻说他昏迷不醒?”
加贺直直望着悠人,开口:“还不确定那名男子是凶手。”
“话虽如此……”
“qíng况并未好转。”松宫出声:“他仍没恢复意识。”
“是嘛。”
“我们来打扰,其实是想请你们确认一些事。”松宫自西装内袋拿出一张年轻男子的大头照,似乎是从驾照彩色复印下来。“他是目前昏迷中的嫌犯,名叫八岛冬树,汉字是这样。”松宫翻到背面,写下“八岛冬树”,再翻回正面。“如何?你们见过此人吗?还是对这名字有印象?”
史子接过照片,悠人和遥香也凑上前。照片中的男子面对镜头,双颊瘦削,颇有拳击手的气质,一头短发染成褐色,眼神果敢锐利。
“有印象吗?比如曾登门拜访,或出现在你们家附近?”松宫继续问。
史子望着悠人和遥香,但两人都摇摇头。
“我们都不认识这个人。”史子将照片放回桌上。
松宫又翻过照片,指着方才写下的四个字。
“那名字呢?有没有勾起一些记忆?像收到这名义送来的邮件、以这名号打来的电话,或青柳武明先生不经意提过。再不然,发音接近‘八岛’的名字也行。”
悠人盯着那四个字,搜寻记忆的抽屉。只是,怎么翻找都没线索,确实是完全陌生的姓名。
“模糊的印象也无所谓,甚至可能是误会都没关系,有没有想到甚么?八岛冬树,二十六岁,褔岛县出身,现居足立区的梅田,六个月前曾在‘金关金属’的国立工厂工作。如何?”
“在‘金关金属’工作过,是真的吗?”史子问。
“是的,这一点我们刚去‘金关金属’的总公司确认。虽然不是正式员工,但公司里留有他的工作纪录。”
史子与悠人兄妹对看后,再度摇头。“昨天也提过,我丈夫很少和家人谈工作上的事。”
“这样啊。”松宫收起照片。
“那个人是我爸的下属吗?”悠人问。
“他是派遣人员,应该不能算是下属,但确实隶属于青柳先生管理的部门,只不过还不确定他们是否认识。我们就是为了厘清这一点,才前来拜访。”
“假如与我爸认识,就不是单纯的劫财杀人案了吧?换句话说,他是怨恨我爸……”
“目前还说不准。”
“那个人的家人或是身边的人怎么说的?”
“家人……吗?”
“是,那个男的也有家人吧?他们怎么说?”
悠人jiāo错望向两名刑警,但两人都没吭声。不久,加贺冒出一句“那我不客气了”,便拿起茶碗,刻意慢吞吞地喝口茶,再将茶碗放回桌上。
悠人见状,不由得焦躁起来,加重语气:“回答我啊!”
“悠人,别这样讲话。”一旁的史子连忙圆场。
“很抱歉。”松宫出声:“关于侦查内容,恕我们无法透露。”
“可是,我们是被害人家属,有权利知道凶手的亲友对这起命案的说法吧?”
“刚刚提过,仍未确定那名男子就是凶手,现阶段充其量只是嫌犯而已。”
“管他是嫌犯还是凶手,总之我──”
“你的心qíng我非常明白。”加贺开口,“我们也希望尽量响应,但要破案,消息的管控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如果因走漏消息而延后破案时间或模糊真相,你们更不乐见吧。所以,能不能忍耐一阵子?拜托。”
加贺低头行一礼,松宫跟着照做。两名成年男子如此对待,悠人也不好再坚持。他盘起双臂,闭口不语。
“二位请抬起头。”史子说:“那么,能够告诉我们确定的事吗?我们想知晓真相,我丈夫究竟为何会遇害?”
“这部份只要一确定,会立刻通知你们。”松宫回道。
“真的?能答应我们这一点吗?”
“是。”松宫用力点头。
“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加贺望向悠人,“大概问你比较清楚。”
“甚么事?”
加贺翻开记事本,“你以前念的是修文馆中学吧?”
悠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此时为何会冒出这名称。“没错,那又怎么了?”
“你父亲手机的通联纪录显示,三天前他曾打电话到修文馆中学。关于这部份,你晓得理由吗?”
“爸打去修文馆?”悠人望向史子,“爸跟妳提过吗?”
“没听说,”史子偏着头,“他怎会打去那里?”
“太太也不清楚吗?”
“嗯,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啊,那我们再询问校方。”
“呃,这部份要是查出甚么头绪,能告诉我们吗?”
“好的。”加贺阖上记事本,又开口:“啊,还有一个问题。您丈夫常前往日本桥一带吗?”
“嗯……”史子有些心虚,“我们都不晓得他怎么会跑去那里……”
“日本桥那边知名的街区不少,像人形町、小传马町及小舟町,您丈夫提过那一带的地名吗?”
史子望向悠人与遥香,两人都摇头。
“是嘛。”加贺露出微笑点点头。
刑警离开后,悠人胸中的抑郁仍没消散。原本期待听到明确的消息,这下更难似释然。
家里剩母子三人,气氛益发凝重。突然,遥香嗫嚅着:“太难堪了。我们三个,真是太难堪了。”
“妳在讲甚么?”悠人问:“哪里难堪?”
“你想想,”遥香应道:“关于爸的事,我们居然一无所知。对刑警的问题,我们只能回答不清楚、没听说、没见过。刑警肯定觉得我们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