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三下江南
“不会,它们都知道我的厉害,不敢打搅我。再说山里的野食太多了,一物降一物,今晚你睡炕上,我睡门口,为你站岗。”
白薇笑了:“你还真是好心眼。”
臭子也笑了:“我是护花使者。”
白薇说:“你还懂得护花使者,你有文化。”
臭子听了,有些得意,说:“我初中毕业,在县里上的初中。我还会唱歌呢!”说着,他拉开嗓子唱起了山歌。
白薇听着他唱的山歌,调不成调,嗓门倒是蛮大,震得耳膜直响,连忙说:“你别唱了,这是噪音!”
臭子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早音,现在都快天黑了,是晚音了。”
晚饭是几个玉米面贴饼子,两个咸菜疙瘩。白薇有些饿了,láng吞虎咽,觉得味道不错。
第一章 一下江南(12)
夜幕降临,整个山脉顿时沉寂下来,臭子紧张地忙碌着,把炕整理得井井有条,枕头摆正,被子铺好,白已拿了块羊皮铺在门前。
白薇问臭子:“上厕所怎么办?”
臭子想了想,说:“男左女右,男人在屋左头,女人在屋右头。”
“有手纸吗?”
臭子摇摇头:“用树叶就行了,别剐着屁股。”
这一宿,白薇疲乏之极,睡得十分踏实。第二天一早,当阳光顺着糙屋的间隙泻进来时,她就醒了。她看到了自己身上镌刻着的一朵朵梅花,她仔细辨认着这一朵朵梅花。每朵梅花都镌刻着同党的人名和联络办法。
她有些犯愁,如果有笔和纸,她想一个个记下他们的姓名和联络办法。自己幸亏没有落在共产党的手里,不然整个梅花组织就毁灭了。
她思忖:如果走投无路,不能采取服毒或投江的方式,最好的办法就是自焚,这样自己的身体也将烧成灰烬,人皮也会毁掉,梅花组织的机密就会保住。不过自己绝不能轻易丧身,在台湾的父亲和梅花组织正在焦灼在寻找这幅梅花图呢。她要切记不能穿太bào露的衣服,因为这样会引火烧身。
在屋子的右方,离糙屋不远处,白薇为自己挖了一个土坑,离糙屋有一段距离,雅观卫生,又不致于离糙屋太远,遇有不测。
第二天夜里,白薇就睡不着了,臭子的鼾声如雷,一阵高过一阵,恐怕方圆几里都能听到,不仅打鼾,他还咬牙齿,好像跟谁有刻骨的仇恨。
白薇睡不着,于是坐起来,下了地,狠踹了臭子几脚,鼾声停止了,悄无声息。
后半夜,白薇睡得实在踏实,第二天太阳已经老高了,她才醒来,可是屋内屋外一片沉寂。她感觉不对,于是穿衣起chuáng,奔出门外,只见地上铺着老羊皮,臭子不见了!她有些慌了,四下寻找,她拼命地喊叫着臭子的名字,但没有回声。
最后,她在下面的一个土沟里找到了臭子。臭子昏迷不醒,头部淌着鲜血,原来她昨夜用力太猛,一脚把臭子踢下了土沟。
白薇慌了,急忙拽起臭子,把他背进糙屋,背到炕上。她用脸盆接来泉水,用毛巾沾湿泉水,轻轻地拭去臭子额上的血迹,没有药品,她不知该怎么办?在这深山老林,她不敢轻易下山,一怕bào露自己,二怕迷失路径。
臭子渐渐醒了,说着胡话,他的额头烫人。白薇思忖他在发高烧,于是用毛巾沾水,然后拧gān了,放在他的额头,给他降温。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来到屋后,点燃了炉灶,熬了一锅玉米粥。
她端来一碗玉米粥,一勺勺喂着臭子。她不愿失去臭子,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如果没有臭子,她也很难生存;他还想通过臭子引路,自己安全下山,再谋良策。
过了一会儿,臭子慢慢醒来,他望着白薇,幸福地微笑了。他的嘴张开,露出了满是huáng渍的牙齿,鼻子向上翻着,鼻毛又浓又黑,两只眼睛歪斜着,呈八字型。
白薇感到有些难堪。
臭子憨笑着,说:“你要是我的婆娘多好!”
白薇感到自己受了屈rǔ,说:“你别臭美了,我怎么没一脚把你踢到阎王殿去!”
臭子说:“你是小脚,穿着绣花鞋,没有那么大的劲头。妹妹,你是什么家庭出身?”
“官僚地主!”白薇没好气地说。
臭子噗哧一声乐了:“那咱们是天生的一对,一个线上的蚂蚱,我家庭出身也是地主,是逃亡地主,就是没当过官,我爹当过伪保长……”
白薇没好气地说:“要不然怎么让农民给收拾了!”
臭子忽然低声地说:“他死得很惨,生殖器都叫人家给割掉了……”
白薇思忖:他爹肯定生前把仇人得罪惨了。但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臭子病了,糙屋的主人掉换了位置,白薇俨然成为主妇。她将糙屋收抬得gāngān净净,把臭子平日jīng心储存的她认为是垃圾的东西一弃了之。在抖落一个包袱时,掉出了一幅泛huáng的照片。白薇拾起来一看,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虽然土里土气,但是透出一股轻灵之气。两只柳叶眼含着笑意,脑后垂着一只粗辫子。
第一章 一下江南(13)
“这是谁?”白薇把照片递给臭子。
臭子正在打盹儿,他听到白薇的声音,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眼睛一亮,挣扎着爬起身来。他的目光开始凝聚,放she出彩虹般的异彩,好像陶醉在如梦如痴的遐想之中。他用双手紧紧地攥住泛huáng的照片,有些颤抖,像筛糠一般。
半晌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皮垂了下来,目光变得黯淡。“他叫梅子,是我的邻居,我……很喜欢她。”
“她也喜欢你吗?”
臭子的目光变得有点模糊,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我也不知道,有时她从院墙头递过一个新蒸的ròu包子,有时递过一个煮熟的咸鸭蛋,也有时递过一块烤白薯,她老惦记我……”
说到这里,臭子的眼圈红了,他用衣袖抹着眼睛。
他依稀想起那时的qíng景:1934年的chūn天,十八岁的梅子倚住院墙的墙头,把包子递到臭臭子的手里。
“臭子哥,尝尝我的手艺。昨天我家刚杀了一口猪,这ròu馅鲜嫩鲜嫩的,我切了几棵葱,面也是新磨的。”
臭子咬了一口包子,味道喷香,也加上他饿急了,几大口就把包子吞下肚子。
梅子眯fèng着柳叶眼:“你八辈子没吃饭吧?”
臭子憨憨地望着她,笑了笑,他的脚踩着一个石磨。
“梅子。”
“哎。”
“你头发上落了一大团柳絮,我给你摘下来。”
“好吧。”梅子顺从地把头伸了过来,那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dàng来dàng去。
臭子在梅子头上摆弄着,他已明显闻到梅子身上青chūn的气息,这气息好甜好醉,令人不能自持。
“你骗人!”梅子似乎明白了,她缩回头,一掌把臭子推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