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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

作者:冶文彪 时间:2022-12-18 22:10:24 标签:冶文彪

  原来,那位匡推官xing子急躁,王小丁却偏生迟钝,常要挨骂。王小丁早就心生去意,加上他有个哥哥在京城,想去投奔。有了邱迁的引介信,就更定了心,第二天一早就去跟匡推官说。匡推官也早已不耐烦,立即让他走了,随即吩咐管家去另寻一个。

  陈小乙忙火急告诉了邱迁,邱迁听了,忙又去寻见那个牙人,说匡府已经空出一个缺来。那牙人还不信,陈小乙那边已经催着管家一起来了。两下一问,又看了周长清的保状,便签了雇契,每月工钱四贯。

  邱迁跟着管家和陈小乙进了匡府,这府宅虽算不上有多宏壮,但单看前院,就有十来间房舍。陈小乙说匡家男女共有三十来口,仆婢也有十来个。仆人都住在侧边一院房舍里。邱迁和陈小乙合住一间,陈小乙带邱迁进去,指着炕里面一chuáng半旧铺盖说:“你没带铺盖,我让王小丁把他的留下了,又帮你讲了半天价,才说定两贯钱,我给你垫上了。”邱迁知道他至少虚抬了五百文,仍连声谢着,从钱袋里取出一块碎银,有一两五钱多,至少三贯钱。陈小乙抑住欢喜接过去掂了掂:“回头我去称一称,若多了,找还给你。”

  “小乙哥帮我这么大忙,多的算我答谢小乙哥。”

  “那好,相公马上要出门了,今天你不必跟着,自己先歇一歇,晚间我们再去喝酒。你有什么事,别去找管家,只管问头上那间的欧嫂,她是宅里的厨妇,最热心肠。”

  “你这陈猢狲,总算听你说了句我的好!”一个三十左右的胖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靠在门边笑道。

  “欧嫂,我哪天不念几百遍你的好?他叫邱二,新来的,替了王小丁,我得赶紧去服侍相公。欧嫂你替我照应照应。”

  “赶紧去吧。相公已经用过饭了,找不见你,在骂人呢。”

  陈小乙忙飞快跑了,欧嫂啃着根生萝卜,瞅着邱迁笑:“你是哪里人?”

  “汴京。”

  “呦!皇城来的呢,怪道生得这么周正,不像一般呆头小厮。”

  邱迁看她眉毛画得弯弯的,一双吊梢眼往自己身上不住地扫,顿时有些发窘。

  “呦!还怕臊哪。”欧嫂笑起来,嘴里的萝卜渣都飞溅出来。

  邱迁越发窘迫,脸腾地红涨起来。幸而外面有人高声唤“欧嫂”,欧嫂答应了一声,转身笑着走了。

  邱迁这才环视屋子里,虽说是仆人的房舍,chuáng柜桌椅都配得齐整。再到门边望望,这侧院窄窄长长,墙根种着些花木,十分清静。这么一大院府宅,主仆四十余口,仅看陈小乙及欧嫂的穿着,都是绢罗。这一大家,一个月没有三百贯,恐怕养活不了。匡志官职为节度推官,本俸四十贯,加上添支的米面、赐衣、职田等钱物,最多也不过一百贯。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钱财。

  他正想着,那管家拿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这里不能穿自家的衣裳,你脱下来收着吧。这两套衣裳鞋袜,是王小丁的,今chūn才置办的,没穿几水,你换上。那chuáng被褥也是。你的差事等小乙回来教你,凡事多勤谨一些……”

  管家教导了一番,邱迁恭敬听着,连连点头答应。官宅规矩虽然不少,但比谷家银铺还是好很多。

  第二天,冯实去这小糙市上闲走闲看,不时借机打问广宁监的消息。

  不过通共只有一条小土街,一盏茶工夫便已走完。那些人所知的,并不比客店店主多。一路问下来,没问出个什么来。

  冯赛信中让他查清汪八百和四个同伙,还有去年年底十万贯钱纲的事qíng。汪八百只是个铜工,那四个同伙估计也是,几千人里如何打问得出来?至于十万贯钱纲,听店主说,那是极隐秘的事。长江在江州这一段叫浔阳江,广宁监就在浔阳江边,纲船在岸边直接把钱运走,又有辇运司一路护卫,外人哪里能靠近,更不用说打探内qíng。

  冯赛信里并没有言明为何要查这事,但既然牵涉到十万贯官钱,自然关涉极重。可眼下看来,一丝内qíng都难查到。冯实这些年安宁惯了的人,突然遇到这么大的事qíng,又毫无进展,不由得有些心焦。

  他自幼爱读书,一代名相王安石又是江西同乡,江西人无不引以为豪。冯实自小也极仰慕王安石,以为生而为人,便当如王荆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建一番伟业,才不负此生。然而,等他成年,才发现这大宋早已不是当年的大宋,仁宗、神宗时一代名公贤相、忠直之士,不是亡故,便被贬抑,王安石所创新法,屡经摧折扭曲,大多都已变成祸患。天下士风也远不似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苏轼、苏辙等贤君子为领袖时那般清正坦dàng,因循苟且之习遍满朝野。冯实二十岁考入县学后,见周围师友满心满眼,尽是利禄二字,他心灰意懒,不愿再求仕进,便退学回乡,耕读自适。

  这些年在乡里,冯实虽说早已惯于安宁,但心底终还是有些不甘,收到弟弟冯赛的信,托他办这事,他固然是出于手足之qíng,觉得义不容辞。但其实,他心底里更有一番欢悦,觉着自己终于可以走出乡野,办些正事。却没料到,这事如此难办。

  他走出小糙市,沿着山间土路,慢慢走到店主所说的垭口,站在那两棵大楸树下眺望,广宁监果然就在山脚下。青山环围之中,一大片凹地,晴空下,几十道烟柱不住飘升。矿地一圈都用粗木栅栏围着,每隔一段便有一座木台架,台架上隐约都站着几个兵卒。栅栏内,靠南是一大片低矮茅舍,至少有几百间。中间是一个个深坑,坑里许多人蚂蚁一般,匆忙上下往来。靠北则是一排排矮土台,土台上分别架着大铁锅、大铁炉,也有许多人在各自忙碌。最北边,又是一排房舍,有几十间,虽然是远望,但明显比那些茅舍齐整高固,应该是钱监和卫卒们的居所。房舍中间是一座大厅堂,它的背后有一条宽阔水道,再向外被山峰遮住,这水道应该是通往浔阳江,用来行驶纲船。

  冯实本想下去靠近些再看看,又怕被人猜疑喝问,正在犹豫,见几个人走出钱监木架寨门,沿着山路,朝自己这边走来。看衣着,应该是军卒。他便等在路边。半晌,那几人渐渐走近,才看清楚的确是军卒,其中一个是军头衣着,头戴绣巾,身穿蓝绣袍。其他几人都是兵卒模样。等他们走过来时,冯实迎上前拱手问讯,那军头看着有些骄态,但见冯实穿着儒服青衫,仍点了点头。

  “这里是禁地,你在望什么?”

  “这位军爷,我只是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去,小心把你当作方腊盗贼捉起来。”

  “是。我也正要回去。”冯实跟着那军头一起下山。

  “我看你不是本地人?”

  “我是从洪州来。”

  “到这里做什么?”

  “来寻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矿工,名叫汪八百。”

  “汪八百?他是你什么人?”

  “我们算是远亲。他家中出了些事qíng,让我帮忙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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